我俩尾随着他一路颠簸,沿途黑泥地上都是倒塌的破墙碎砖,越过两扇门洞,果然前方有间窄小的破屋,就跟胖子所形容那样,似乎遭受了地震,整个地基严重变形,屋子呈四十五度角倾斜着。
“我另一段记忆里,最早就是掉这鬼地方的。”说着,范斯弯下腰,示意我们跟他进去。这其实不是门洞,而是败墙上的一个豁口,起先这里应该是封闭起来的,不知发生过什么,里头的东西趁着墙体破裂,径直钻出去跑了。
四方破屋遍地都是一个个虫卵空壳,大小及得上麦当劳的bigmac,差不多有上百个。而且虫卵与虫卵之间还有类似树脂琥珀般的粘稠物连接,此刻全都发硬发脆,一触即断。在底部有堆粉碎的空壳,上面有个明显的屁股印子,显然是范斯曾摔落的地方。
我让俩人退到一旁,开始观测起这个小空间来。严格来说破屋属于厚砖的一部分,只是其间的中空部分。透过青砖,我第一眼便瞧见有道铁闸门,在它侧墙上是个内陷的空槽。这处地点其实我们三个都到过,它就是右侧废宅三角窟窿下的空间。他们曾在那头想要破坏铁闸门却纹丝不动,于是便注意到空穴,跟着提出要找寻某个肥皂盒外形的物件,去填入进去看看,能否打开闸道。
“要不,咱们先问弗拉维斯女士借用一下?”范斯的眼睛骨碌碌打转,看向我俩后方。
“借了又能如何?”alex上前拍了拍厚实的墙砖,道:“你得开台破壁车来,不然休想砸开这道墙。而且许下了承诺,就不能出尔反尔。”
“先看下,马洛现在在哪个位置上?”我指了指他的包,问。
胖子应了一声,掏出那台机子打着手电看,不过这里没有信号。我们只得爬出破屋,往黑泥地中段走去。在路过沿途的两道门,我望见门洞前石壁全是抓痕和撞击的破口,第一道与第二道之间墙体,也画了十六个圆形的印痕,与三角头门洞前的一模一样。
这会不会就是法鲁克斯在败墙上描绘的,俩个盔甲人猛力刨砖的地方,可这附近也不见有铁栏,通行无阻,铁仙女们为何不直接闯入而要刨墙?见到此处异像,我有些记不起来小图的细节,便让alex取过胖子的数码相机,去凹道那头将所有墙头内容都拍一遍。
趁着他端着相机在忙,我拆了包烟,为自己点燃一支,然后插着裤袋走回胖子身旁,看他摆弄。
“怎么样?光点找着了没有?”我弯下腰,问。
“找是找着了,但不知前后左右,你来看。”范斯让我蹲下,指着光屏,道:“可惜我这台机子没有升级,咱们看不见自己,却能探测到对方位置,总之,他还在有限的信号范围内。只是这片区域特别宽广,也没个指南针,辨不清具体在哪。”
这台机子还属于早期的电子产品,它不像我们当今设备,有电子扫描功能,可以将走过的地方一一用3d模拟下来,这么一来可以不必走回头路,也能精确找到对方。其实后来范斯将它升了级,但好像也没起多大作用。真正做到一步到位的,大概是在十年之后。
不过,东西虽然老旧,但光点还是能够追踪。光屏上的马洛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心率开始加速,但脚步还是七十厘米。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乱走,而是有了目的地,在原地稍做停留后,便开始继续往前。
“这个老马究竟要走去哪里?就不能好好安生待着?”见到此,我有些焦虑起来,因为再让他走下去,很快就将超出信号范围,再也见不到光点了。
与此同时,alex拍完了图片折转回来,我让他将数码相机提给我,翻找着那帧刻图。小法鲁克斯在此待了很久,她应该知道这片区域的全部秘密,所刻下的内容也许就是本完善的生存指南。很快,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在印象中,我记不起门洞前是否有铁栏杆挡着,此时再看,却是奇怪,只见两个盔甲人正对着一扇门洞大开的石墙刨挖,却站着不前。
“这会不会是拍摄次序颠倒了?”胖子抽着eed,望着我俩问:“毕竟她没有标写图一图二,这大概是铁仙女恢复正常后,想将门刨大一些,方便爬进爬出吧。”
“先过去看看再下结论。”alex打着手电,往那头过去,我则站在原地,依旧在思考这个矛盾之处。既然都已经画下十六个椭圆印痕,那代表就是清理过的安全场所,它们刨墙干什么?而且,参看抓痕,完全不是为了扩大战果,根本就是没有理智地乱挖而已。如果是以铁仙女这对巨螯,经年累月刨一块墙,也早就挖塌,法鲁克斯断然命丧黄泉!虽说如此,但alex还是依葫芦画瓢,将印痕和轭门轮廓描绘下来,以便往后找到马洛询问。
范斯见机子上代表马洛的光点已超出信号圈,也急急起身跟着过去。我在原地踏灭烟蒂,尾随他俩,再次回到门洞前查看,可惜评头论足了一番,还是没有釐清逻辑。
“这边似乎走到头了,前面全是厚墙,”我们顺着门洞背后的墙体走,最后来到一个三角形的角落,前面被两端的厚墙堵住,再也走不过去。
这么算下来,法鲁克斯能活动的范围也就这一百坪左右的空间,她最远也只能来到这里。就在我东张西望时,范斯在一旁忽然大叫:“找着了,找着了!”
我凑过去看,光屏上的光点一下子变得近在咫尺,几乎就像面对面站着那般,这亦说明,此刻的马洛,可能就在厚墙背后。
“我刚才一直没注意,刚掏出来看,就瞧见这个,”胖子兴奋得几乎背过气去,将机子往我手里一塞,鼓圆了腮帮子,打算拼命喊叫,来引起对方注意。
“慢!”我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说道:“这里头,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老马就在对墙啊,”胖子一把推开我,叫道:“胜利就在眼前,咱们下来干啥来了?你别阻我。”
“不,问题就出在这里。”我指了指远处他跌下来的倾斜小屋,说:“可别忘了,刚在我们在那一头测过,你说没了信号,这才走回泥地重新探测。你所见的图像,可能是沿途啥时候驳上的,而不是现在。”
“你是说,这会儿他可能走开了?”胖子一抹脸,问:“那咱们还是跑回去再看看?”
“这样,各忙各的,你回去泥地继续看,如果光点还在原处,那就隔空打两下手电让我知道。”我转过脸,指着alex,给他布置任务,说:“而你去破屋那一头,适才咱们只是很草率地扫荡了一圈,并看得不真切。”
“那你呢?”俩人同时望着我,问。
“我就待在这里,既然老马人能去到墙对面,肯定有遗漏的边角。”我扶着他们肩头,加重口吻再三叮嘱道:“不论有什么变故,都不准私自行动,最后全部回到这里,将各自所见归拢。”
群众们没有异议,各自分开忙碌去了。我在原地叉开腿站稳,放眼去透,只见这个角落依旧是外墙加内墙,建筑得十分复杂,砖块之间都对砌着,寻不出个所以然来。接着,我定了定神,慢慢移出第三瞳,进行再次深透。
其实所有事做惯了,就会自然形成一个套路,跟拳击那样。出拳无非就是直拳、摆拳、勾拳,混在一起叫组合拳。空手道、跆拳道、泰拳也全是一样,都有基础腿法拳法,真正产生威力是熟练运用。而我所谓的透,也是在无意间发觉,慢慢总结出自己的一套。
第一步,就是先用裸眼去观察事物,能看见就看见了,如果看不见或是满眼赤红一片,那就需要移出第三瞳来。它可以进一步深度观测,破除所有阻挡视线的金属和浓雾。这是因为,第三瞳并不是用来看的,而是扩散出去的无限绿线,去穿透障碍物。如果绿线平整铺出去则立即就能找到目标;如果它打弯折转,那就需要花费一番功夫去追踪目标;而如果它被反射回来,那就是被人特意设计过,就像起先站在副仓我瞧不见头顶圆窟位置。
而要控制后续产生的头晕目眩,我渐渐发现,每次使用后,难受的间隔时间在逐步缩短,只要回避眼轮别变成斗鸡眼,一般十分钟内就能恢复回来。此外,别吃很油腻的东西,那样会立即呕吐不休。
想着,我将腿叉得更开保持住平衡,向着墙头直直透去,绿线立即散了出去,并在眼前很离奇得平整无波澜,这好像是在说明,根本不存在多项转角,那头完全是空气。为什么同样是透,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观?我不由愣了愣,随着绿线持续扩散,往更深远之处追踪。时隔不久,我便找到了一团模糊的形体。
那好像是个人,他靠在墙头坐着地上,不见在动,也无法判断是生是死。这就是两种视线的缺陷。裸眼能清晰辩出对方形体,而第三瞳辨不出只能出现一个大致轮廓。我正看得啧啧称奇,顿感最高潮的头晕目眩即将到来,急忙收了回去,却还是迟了。
伴随着头晕,眼前一切都开始高速旋转起来,我伸手去抓,却触及一片硬物。这东西脆得不行,一碰就碎裂,我身子失去重心,照着那头摔将出去。前方全是这种松脆的东西,又大又密,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我似乎是将前方败墙给洞穿了,人跌在一块平地之上。
我倒在那里,等待最难受的部分过去,头脑稍一清醒,便揉揉眼,将身子撑起,靠在败墙上喘息。在我身边,都是一个个肥皂盒大小的破虫卵,里头的东西早已怕空,脆得跟果蔬薄饼差不多。回头再看背后,原先貌似一睹坚墙,实则是有道单人可走的窄道,里头被无计其数这样的废巢填满。
而在我脚外侧的五米外,墙根下坐卧着个东西。那可能是个人,它有手有脚,浑身上下覆盖着厚厚一层虫茧,似乎已是死了。俩人闻讯大惊,便快步跑来,扒开墙缝间的虫卵,也跟着爬了进来。
“这,难道就是马洛?”胖子打着手电,照着这堆东西,不由惊呼。
“体型大小和眼镜相似,不会这么惨吧?”alex犹犹豫豫,拍了我一把,问。
“且慢,都别靠近!”我将手臂一抬阻挡他们上前,缓缓向那东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