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是他踏上争霸的道路,如时、方两人期待的那样,首先,他需要先杀掉那些绊脚石,包括曾经同生共死的袍泽崔潜。因为博陵崔的势力,居六郡之首。无论对方有没有罪,但既然可能威慑到自己的霸业,就该毫不犹豫地将他除掉!
然后他要压榨干六郡的潜力,让自己的舅舅、父亲以及无数别人的舅舅、父亲倾尽所有。像当年杨广征辽时一样,将各地的自己赶到塞外去,背井离乡。一旦中间有什么闪失,那些来不及逃走而走上战场者,就会变成佛塔和辽河上的火焰,永不瞑目!
李旭突然觉得有些冷。他发现自己又变回了自己,不再是一呼百诺的皇帝陛下,不再视天下万物如驺狗。而被阳光和热血逼出来的汗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脊背,将衣衫贴在了身体上,又粘又凉,分外难受。
“刚才他们两个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么?怎么看?”低下头,旭子以一种几乎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向王须拔、张江等人咨询。
他发现自己的嗓子很沙哑,就像伤了风,又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不小心喊破了喉咙。
“我这条命是将军的,风里火里,大将军怎么说我怎么干,绝无二话!”王须拔将身体挺直,说道。随后又快速补充了一句,“除了继续给朝廷卖命外,其他,唯将军马首是瞻!”
“我也是!”郭方耸耸肩,回答,“将军让我全家老小过上了安稳日子。我无以为报,只好把命交给将军!”
“俺是侍卫统领,不参于决策!”周大牛见李旭的目光扫向自己,赶紧躲到一旁。当大官,当万夫雄,这个梦他两年前做过。但现在,他只想跟在李旭身边,能走到哪算哪。数年的行伍经验告诉周大牛,人最好有多大本事做多大梦。如果老做超过自己本事的梦,只会死得更快。
“我建议你不要再为朝廷卖命,至于咱们能做到什么地步,不如慢慢来,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张江笑了笑,回答。
“我们得先保证自己平安回到博陵,然后再看看事实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李旭轻轻松了一口气,笑着做出决定。弟兄们的回答让他非常满意,问鼎逐鹿的梦可以稍后再做,现在,还是解决眼前的实际问题为好。如果不得不举起刀,他宁愿举向外界,也不愿意举向自己的族人。尽管,可能某些族人不那么喜欢他。
“将军若是没有长远图谋,弟兄们如何保持士气?!”时德方和方延年两个没想到自己德一番苦心只换了这样的结果,上前两步,焦急地劝谏。
“你们两个刚才说得都有道理,但眼下咱们要先赶走罗艺,然后用最小代价稳定博陵!至于其他,现在可以考虑作为选项,但最后如何选择,要看实际情况!咱们真的有那本事,我不会放着机会不把握。若是没那个力量,大伙也没必要流那么多血!”李旭依次拍了拍时德方和方延年二人的肩膀,将两个心腹谋士拍得呲牙咧嘴。这不是个做人主公者应有的动作,做人主公者要和臣子保持距离。但被李旭拍了肩膀,时、方二人并没觉得太多不妥,反而心里很是受用,跟武夫们一样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现在说问鼎逐鹿的事情,的确有些早!”
“若是将军不想杀太多的人。可以用其他办法,一点点消弱豪门的特权。但不能对他们过度迁就!”
两个谋士再次让步。尽管有些不情愿,但李旭是主公,他们必须以主公的意志为准则。
“鼎有几个?”看出二人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不甘,李旭笑着问。
“九个!”时、方二人心中狂喜,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古代帝王以问鼎代替问天下,李旭此刻提出这个问题,明显是暗示他有争雄之心。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好让大伙都有个盼头?时德方和方延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瞪大眼睛,继续等待李旭的下文。
“为何只有九个?”
“禹铸九鼎,象征天下九州。上铸着各州的山川名物、珍禽异兽,辨是非,明善恶!”
此刻,午休的弟兄们已经先后醒来,正在几名低级军官的指挥下重新整理战马的鞍子和缰绳。有人距离官道较近的人抬起头向主帅这边望了望,看到核心将领们依旧围拢在李旭身边听他训话,又快速将目光转移开。
“可有幽州,可有辽东。且末在哪?敦煌、铁勒可在鼎上?”李旭命人牵来自己的坐骑,缓缓走了几步,有一句没一句地问。
“幽州?应该是鬼方,当时不在鼎上。辽东,当时,当时应该是肃慎,也没有立鼎!”时德方又开始结巴起来,搜肠刮肚地想着答案。“这两地都不在九州之内,至于敦厚、铁勒,其实乃蛮荒之地,当时的人没看到,所以未曾铸鼎而记之!”
“我少年时曾经去过塞外,好大一片旷野!”李旭笑着跳上战马,举目四望,看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