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方刚好需要与这位在博陵军中地位仅次于李旭的人物拉上关系,因此欣然答应。结果在博陵大总管衙门,他受到了地方官员和几大家族头面人物的集体责难。刘义方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不会被一个小小的下马威给撂倒,抖擞精神,舌战群儒。结果越交流下去他越诧异,几乎大半个博陵的头面人物都清醒地意识到了朝廷已经无药可救,只是他们对幽州军提出的应对方案却决不赞同。
“他们对朝廷早已绝望,但他们对姓李的却信心十足。所以李将军的决定几乎就是众人的决定,如果姓李的仍然继续选择为朝廷卖命的话,六郡士卒肯定会追随到底!”想起自己在博陵的经历,刘义方感慨地总结。
李旭管辖的五个半郡属于四战之所,无有什么地利可凭,也没有什么天时可侍。但兵法有云,“取天下在德而不在险”,
在得民心这一点上,李大将军却比幽州的罗大将军强出太多了。
失去朝廷的供应后,为了养活麾下的虎贲铁骑,幽州大总管罗艺几乎将治下各郡刮得盆干碗净。反观博陵各郡,没有置办多少重甲骑兵,却让数十万亩荒地重新长满了庄稼。倘若双方开战,在野外幽州军肯定能将博陵将士打得落荒而走。遇到堡垒和城市,则对方肯定上下齐心,誓死于入侵者周旋。
当然,这些话刘义方不能直接跟罗艺说,只能转弯抹角地表达自家的心得。即便是这样,幽州军中仍然有很多人对现实接受不了。
“那些地方大户都是些墙头草,姓李的给了他们好处,他们自然一切惟姓李的马首是瞻。但姓李的一旦没好处再给他们了,他们还不是一样投向别人怀抱?”行军长史秦雍身后,有人不屑地点评。
“问题就在于,他们在支持咱们幽州这件事情上,看不到半点好处!”刘义方摇摇头,反驳。
“刘将军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大帅不够勤政爱民么?”曹元让从刘义方的话里找到了一个破绽,立刻抓住不放。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觉得咱们先前把事情考虑得过于简单!”刘义方不愿与其争论,将目光转向一边,低声回答。
眼看着大伙又要跑题,罗成赶紧咳嗽了一声,将周围的喧嚣声都压了下去。盯着刘义气方的眼睛,他继续追问:“刘将军可曾到四处转转?”
“赵司马想向咱们示威,命人带着我看了半个博陵郡内的田庄、堡寨和兵营!”
“那些新安置的流民看起来如何?”罗成也点点头,继续询问。
“仍然面有菜色,但精神头很好!我私下派人探访过,每家一日基本都能吃上一顿稀,一顿野菜。”刘义方想了想,郑重回答。
“士卒训练如何,城墙可曾修整过?”罗成的眉头向上挑了挑,又问。
“城墙还是很破旧,但已经有开始修补。那些队正以上将校名下都分有田产,因此士气极高!”刘义方叹了口气,给出了一个众人都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幽州方面之所以派刘义方出使,便是因为他不但精通军务,而却对民政也深有了解。从他的观察中,大伙可以看出来,眼下博陵方面军心、民心、士气都很齐整,打他们的主意所付出的代价一定相当地大。况且李渊还可以从河东那边持续不断地派遣援军过来,打到最后,幽州军很可能损兵折将却一无所获。
但不出手解决掉博陵军,幽州军在攻掠其他地方时,就要时刻提防李旭麾下的将领从侧面捅自己一刀。其可能造成的伤害之大,亦远非幽州军所能承受。
“李旭的信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了解完对方军情和民情后,罗成又问。
“在李世民露面之前!大约是五日前的未时!”刘义方知道这是关键中的关键,因此说话的语速放得很慢,尽量避免误导了别人。“随后李世民就露面了,身边带着长孙顺德,还有刘弘基!”
“这就对了!”罗成微笑着抚掌,“想必眼下犹豫的不止是咱们,河东李渊也头疼得很。”说道这,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他将面孔径直转向了自己的父亲,“父帅,我建议咱们麦熟后立刻出兵,直取河间与平原两郡。暂时不必考虑博陵,咱们打不动它,博陵军也不可能有力量干涉咱们。待咱们打下了半个河北,姓李的即便有心与咱们相争,也没那个力气了!况且,他如果继续逆天而行,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很难说!”
众年青将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罗成的葫芦内到底卖得什么药。只有罗艺、秦雍和为数不多的几名虎贲铁骑中的老将轻拈胡须,微微点头。少将军今日的表现深有乃父之风,不但目光敏锐、心思缜密,而且行事足够果决。
李世民不是来给博陵帮忙的,虽然两李现在有翁婿之亲。
杨家失其鹿,有很多英雄豪杰都有争逐之心。
罗艺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的一个。
李旭如果不肯随波逐流的话,等待着他的,只有唯一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