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顺利替张老将军报了仇,我必将再转回齐郡,把南边的徐圆郎给剿了,省得他害得大伙担惊受怕!”李旭隐约能猜到些百姓们的心思,微笑着向大伙承诺。
徐圆朗是新进从彭城流窜到北海和东莱两郡之间的流寇。虽然一时还没敢打齐郡的主意,但已经令百姓和地方官员们惶恐不安。李旭是在厌次县停留时,从官员们口中听说了这个消息。作为张须陀老将军的衣钵传人,他认为自己有义务继续守护老将军当年的心愿。
“那敢情好。李将军真是个大好人呐!”乡绅们听闻李旭亲口承诺,七嘴八舌地赞道。
当下,大军被前呼后应着,送入章丘城中休息,第二天又被百姓们夹道送出十里,踏上通往历城的官道。此刻虽然已经临近年底,历城附近却无半点喜庆氛围。先是星星点点,接着是一些稍大宅院,待靠近城墙时,官道两侧几乎每家堡寨门前都挂满了白麻,一条条随风舞动,仿佛在向过客倾诉人们心里的哀伤。
见到此景,先前还在喧闹着的四千精骑不觉肃然。非但曾经在张须陀麾下效力的将领们热泪盈眶。本来对李旭领兵南下之举非常不理解的王须拔、王君廓等,心中的震惊也无以名状。
“张老将军阵亡有两个多月了吧!”王须拔叹了口气,低声议论。
“两个月零二十一天,老将军是秋末阵亡的,现在都快到年关了!”郭方想了想,叹息着回答。
“一个人若死后能让家乡百姓如此,也算死得不亏!”王须拔将手探向腰间,反复抚摩自己的刀柄。在当年,张须陀几乎是所有绿林豪杰的共同仇敌。而今天,他只想拔出刀来向已经战死的老者致敬。
正在大伙哀伤不已时,队伍前方猛然响起一阵喧闹。王须拔抬头看去,发现一大堆地方官员冲出城来,蜂拥着迎向了李旭的马头。
“李将军在这里名气真大,非但受百姓们拥戴,连郡守、通守也如此敬他!”王须拔看得好生奇怪,肚子中暗自嘀咕。他能分辩出来在向李旭躬身的施礼的老者穿得是三品地方大员服色,而前来迎接的队伍中,身着从三品到正五品袍服的官员还有四十余位。六郡抚慰大使李旭跟对方本无上下级关系,齐郡却摆了如此郑重的阵丈来迎接他,也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非但王须拔等人看得迷惑,此刻,行在队伍正前方的李旭也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老太守裴操之早已易地高就,如今齐郡的新太守王守仁和通守吴麒都是他的旧相识,三人当年本是随便惯了的,如今拉开架势唱起了官场的调调,实在令人别扭得很。
他不敢在故人面前托大,赶紧跳下战马,长揖相谢。王守仁和吴麒却不敢受他的还礼,将身体侧开半步,齐声说道:“李大人折杀我等了,若是早知道大人取道厌次,我等本应该到黄河边上去接的。只是消息到得的匆忙,仓猝之间不及准备。怠慢之处,还请大人勿怪!”
“两位兄台何苦如此见外?莫非才别了不到两年,你们就不认得李某了么?”大冷天,李旭头上却见了汗,红着脸抗议。
“大人乃陛下钦赐了宝刀的上差,下官,下官哪敢和大人再,再称兄道弟!”王守仁不是个能放得开的主,楞了楞,结结巴巴地回应。
“宝刀,上差?”李旭听得更糊涂了,瞪圆了眼睛,仿佛对方脸上已经长出了花来。
“李大人想必来得匆忙,错过了钦差。”吴麒十分聪明,稍做迟疑便相通了其中缘由。“陛下曾经赐了大人先皇所用的金刀,并命令整个河南道的官员都要听大人调度。况且大人现在是河南道讨捕大使,我等此刻都是大人属下,当然理应以下官之礼相见!”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李旭心中一阵阵犯迷糊。但很快,他就想清楚问题的关键之处。在河北时,他曾经听说过朝廷命自己检校河南道讨捕大使之职的传言,但圣旨迟迟没有过黄河,具体内容自己丝毫不清楚。而齐郡位于黄河以南,朝廷在给自己下达任命时,照惯例会行文到相关州郡,以便地方官员们有所准备。因此,在自己眼里,与王守仁、吴麒等家伙还是互不统属的平辈,在对方看来,双方彼此之间却是已经为上官与从属,不得不认认真真地对待了。
“传圣旨的钦差大人,恐怕眼下还在虎牢关中徘徊着!”想清楚了所有关节的李旭苦笑着摇头,“况且我来历城,是以旧部身份拜祭张老将军。守仁兄,玉麟兄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