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
(一
上
寻找杨公卿团伙的踪迹耗费了博陵精骑三天时间,而击溃它只用了小半个时辰。李旭亲自带领一千人正面顶住了杨公卿麾下七千马贼的轮番进攻,张江、王须拔两个率领四千轻骑迂回到战场侧面,冲着刚刚加入杨公卿麾下的那些喽啰们放了两轮箭,然后,博陵军便锁定了胜局。
本来就士气低迷的新入伙者迅速崩溃,将绝望和恐慌传给了杨公卿麾下所有同伴。流寇们抱着脑袋四散奔逃,害得众马贼也手脚无措。他们能看见官军的数量远远少于自己一方,却被官军和自己一方的溃兵们压得无法保持阵型。就在此时,李旭命令王君廓带领留做后备的三百骑兵从正面给马贼们来了个列队穿插,阵型不整的马贼们措手不及,被官军从逆势突破,砍翻了帅旗。接下来的战斗乏善可陈,不过是照例的追亡逐北。这其中唯一的亮点便是杨公卿的骑术,此子腿上挨了一槊,背后插着两根羽箭,居然凭借一条腿的力量连续换马,直到扑进一个满是绿树的山谷内,让身后的追兵彻底失去目标。
“不愧是曾经袭掠过陛下御辇的人,骑术好得没法说!”鸣金收兵后,众骑手们啧啧称赞。李旭没要求大伙非提杨公卿来见,所以众人也不在乎此人最后的结局是死是活。格谦是被王薄和杨公卿二人联手所害的真相已经放了出去,即便杨公卿能逃回豆子岗,恐怕高开道也会带着首先兵马打上门来问罪。
“那些马贼的骑术都不错,可惜遇上了咱们!”骄傲向来是属于胜利者的,特别是这支队伍自出道来便拥有着不败的记录。
“单个而论,他们身手也说得过去,就是组织得太糟!”也有人很谦虚,时刻能发觉对方的优势。
“坏就坏在姓杨的根本不知道怎么用骑兵!”刚投入李旭麾下没多久的王君廓扁着嘴,脸上的表情就像吃了没放盐的菜一样难受。“可惜了那麾下那么多的马!如果给了别人……”
“给了别人,顶多逃得比杨公卿更快些!”从齐郡起便一直追随在李旭身边的张江笑着摇头,“你别看骑战这几招说起来简单,不过是‘以强击弱’四个字。可为了做到这四个字,咱们平素下了多少功夫?他杨公卿连手底下的喽啰都要从别人处巧取豪夺,会有耐性自己炼兵么?”
“那倒也是!”王君廓扭头看了看正从四下里被轻骑兵们赶过来的俘虏,不无遗憾地回应。
被骑兵们临时用绳子和木桩搭起来的围栏里已经圈了近七千俘虏。不远处,还有成批的喽啰被押过来。奉了李旭的将令,博陵军士卒对被俘者尽量保持着客气,但依旧有人因为试图想逃走而被射死。还有个别躺在泥地上装死者因为挨不住地面的冷,猛然从血泊中跃起身,负责警戒的轻甲骑兵立刻纵马围过去,要么迫使对方接受被俘的命运,要么将顽抗者当场格杀。
每当有惨叫声从左近传来,围栏内的俘虏群内便会涌起一阵骚动。一张张写满沮丧和愁苦的脸快速向惨叫声起源的方位望过去。然后又如同被只无形的大手扭了般,快速转回正前,低下去直对自己的靴子。一双双早已磨破了的靴子前端,脚指头不安分地露出小半截,沾着黑色的泥巴,还有暗红色的血。
等待俘虏们的命运将是五年以上漫长而坚苦的劳役,很多人有可能永远不会活到被开释那一天。但比起落在杨义臣手里,他们的结局已经算幸运。后者认为只有死了的流寇才会彻底安分,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时,此人绝不会等第二次。
“早知道现在,又何必当初!”手里拎着皮鞭的司仓参军郭方低声议论。虽然和王君廓一样出身绿林,但他并不认为俘虏们的处境值得同情。六郡百姓刚刚过上一年太平日子,无论谁破坏了这种安宁生活,都必须付出成倍的代价。况且郭方自己在受招安后也分到了不少荒地,如今家里正缺免费劳力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