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城
(六
上
杨广的佩剑和来护儿的官威对于御营兵马的作用远比其对雄武营将士来得大。特别是发现来护儿和宇文士及身后还跟着五千援军的时候,很多御营兵士主动放下了武器,让开了一刻钟前他们还要誓死保卫的营门。
雄武营弟兄发出了一阵欢呼,蜂拥而入。“皇上答应给大伙主持公道了,宇文将军要大义灭亲!”后赶来的弟兄们快速将这个好消息传给了先前堵在御营大门口的袍泽。尽管带着几分不信任,秦行师还是主动交还了兵马指挥权。有杨广的天子佩剑和来护儿的亲口保证在,不由得他不选择妥协。
“你和崔督尉带领本部弟兄们围住御营,没我的命令,逃出来一个就杀一个!”宇文士及扫了一眼秦行师,故意把命令声提高了几分。安抚军心为重,至于秦行师先前的举动是否违反了军律,他没时间去追究。
“张督尉,你点五百弟兄跟我进营拿人,有违抗者,格杀勿论!”支开了崔潜和秦行师,宇文士及又把头转向了张秀,目光中充满期盼。他需要后者的全力配合,宇文家能否挺过眼前这道关口,就看张秀是否会做。
不辜负他的暗示,张秀在本部兵马中,尽量点了与宇文家瓜葛不大,并且对自家主帅极其忠心者。其中有四十几人甚至为张秀亲自招揽来的故乡子弟。他们都是受了李旭和张秀二人故事激励而来军中谋取功名者。他们看到过将军的锦袍,还没看到过锦袍下隐藏的血渍和污垢。
“来老将军,请捧天子剑入营宣布陛下的旨意!”待张秀从容地整理好队形后,宇文士及先向来护儿抱了抱拳,紧跟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也好!”来护儿点点头,大步走入御营深处。看到他怀中所抱的天子剑,很多军官带头跪倒。张秀则根据营中众人铠甲上的标记,命人将职别高于校尉者一一架起来,押在队伍的最后。
看见宇文士及亲自领军入营捉人,化及和智及兄弟两个顿时也没了主心骨。他们知道大势已去,不敢螳臂当车,乖乖地在中军摆开了香案。
“据忠心将士举报,宇文化及、智及兄弟勾结个别御营将领,卖粮资敌。圣上口谕,着水师大都督来护儿、雄武营统领宇文士及擒拿所有相牵连者,立刻押解进宫,由陛下亲自审问!”来护儿利落地转述完了杨广的口谕,双手托起天子佩剑,高高地举国了头顶。
“不可能,难道父亲没在陛下面前求下情来么?”宇文智及吓得身体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香案前。没等继续狡辩,他的声音立刻被一大堆喊冤声给吞没,“冤枉,来老将军,我们不知情!”“我是冤枉的!”其他混在军中捞功名的纨绔子弟们立刻失去了追杀赵子铭时的跋扈劲头,一个个哭天抢地,干嚎不止。
“陛下既然说他会亲自审问,自然不会冤枉了一个无辜!”来护儿实在看不惯这些子侄辈们的窝囊相,冷哼了一声,把天子剑放在了香案上,转身出帐。借着送上门来的机会狠狠打击了宇文家一下,实在令他心情愉快。但既然宇文士及还能得到杨广的信任,来护儿就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所以他刻意先行一步,以免亲眼目睹宇文家兄弟相残而使双方难堪。
“将校尉以上的人都绑了,押解进宫。其他人关在营内,随时听候传讯!”宇文士及脸色冷如冰霜,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也不带半分感情。听到主将的命令,张秀带人快速扑上,将还趴在地上喊冤的将领们一个挨一个拉起来,绳捆索绑。
“冤枉。我们冤枉!”二十几名校尉,十几名别将、督尉、参军个个泪流满面。他们不敢反抗,任由张秀的亲兵牵羊一般将自己捆好,牵出中军。有人步子迈得稍微慢了,立即遭到雄武营弟兄们一顿拳打脚踢。
“让你们砍死吴校尉!”“让你们追杀赵参军!”“让你们穿得铠甲比咱们好!”很多人趁机公报私仇,将被绑者打得鼻青脸肿。
看到身边的同僚陆续被绑走,宇文智及心中害怕,向前匍匐几步,一把抱住宇文士及的双腿,“二哥,二哥救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见亲弟弟的哭声,宇文士及再也绷不住脸,眼泪滚滚而落。“你还知道错了!整个宇文家都被你们两个害惨了。阿爷此时还在陛下面前赔罪,这卖国求荣的罪行,又岂是随随便便可宽恕的!”
宇文智及平素最讨厌自己的二哥罗嗦,此刻不敢还嘴,只是抱着对方的大腿一个劲儿地哀哭。宇文化及却很光棍儿,上前推了他一把,大声呵斥道,“哭什么,你哭,他就有胆子帮你么?咱们两个死了,宇文家正出的从此就剩下了他一个,他现在不落井下石,你就该念佛了,还痴心妄想他来救你!”
“大哥说得哪里话来,我刚听到此事,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为你二人顶罪!”宇文士及抹了把泪,哽咽着申辩。
“事实上,最后却是你来捉我二人归案!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除了智及和我,以及咱们宇文家的几个亲兵,没有其他人涉案。你尽管抓我两个去交差,别难为我麾下弟兄!”宇文化及不肯听弟弟解释,背过双手,大步走到张秀面前,“绑吧,张督尉。恭喜你又立了一大功!”
“末将多有得罪!”张秀先向宇文化及施了个礼,然后亲自捧着一根绳子,站到了认罪者背后。他的身材远远没有宇文化及高,几乎要翘起脚来才能将绳子摆正。在把绳子穿过宇文化及腋窝下的一瞬间,张秀以极低的声音冲着宇文化及耳朵嘀咕道:“懋叔唆使,郑旅率牵线。你只是受人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