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考虑过他将来又会怎样待你?眼下你只开了这一家赌场,那曹滨勉强可以装作看不见,但若是吕三爷还想开第二家赌场,第三家赌场的时候,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
吕尧摆了摆手,道:“有曹滨在,我自然开不了第二家赌场,更不用多想那第三家赌场。和你们联手,扳倒了曹滨,那马菲亚也不会容许我多开一家,甚至还要将我手上的这一家给封了。所以,这笔账算过来算过去,我要是胳膊肘往外拐的话,除了可以出得一时之气,别无好处,却多有弊端。兄弟,吕尧这些年的饭可是没白吃啊,这笔账,我还是能算的过来的!”
刘进道:“可是,三爷您却少算了一笔账!”
吕尧略显不解,道:“少算了那笔账?”
刘进道:“吕三爷相助咱们达到了目的,咱们自然不会亏待吕三爷,耿爷说了,事成之后,孝敬三爷这个数。”刘进伸出了一根手指,摆在了吕尧的眼前。
吕尧不屑道:“一万美元?”
刘进摇了摇手指。
吕尧收起了不屑神情,再道:“十万美元?”
刘进依旧摇了摇手指。
吕尧惊道:“一百万美元?”
刘进这才收起了手指来,道:“有了这笔钱,吕三爷何苦还在江湖上打拼?随便去了哪里,岂不都是逍遥快活么?”
从马通宝的口中,刘进得知那吕尧在安良堂领到的薪水一年才不过两千美元,这份收入在金山已经算是相当可以的了,但距离成为百万富豪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而当曹滨决定转型安良堂并将赌场生意转让出去的时候,那吕尧做下的第一件事便是截留了上万美元的公款,这个举动表明了那吕尧必然是一个对钱很是看中的人物,故而,耿汉做出了以钱财开路的决定,并相信,即便那吕尧并不是真的跟曹滨闹翻了脸,在一百万美元的诱惑下,他也将会转变立场。
事实果然如此。
吕尧听到了这份承诺的时候,双眼便立刻放射出异样的光芒来,虽然他随即便微闭上了双眼,遮掩住了自己的失态,但脸上的神情依旧能够表现出他激动的心情。
“口说无凭,你让我如何相信?”吕尧沉默了片刻,终于睁开双眼,道:“你也莫说立字为据的话来,当你们事成之后,我即便手上留有字据,又如何能够找到你们呢?”
刘进道:“三爷所言,并非多虑,换做了是我,也会有着一样的疑问。不过,耿爷令我前来与吕三爷相谈,早已经为吕三爷做好了打算。”
吕尧稍显喜色,道:“哦?那耿汉有何打算?说来听听。”
刘进道:“明着来,即便咱们联手,在实力上仍旧是远不如曹滨,因而,咱们只能暗中行事。不管是明是暗,待事成之时,三爷您便再无留在金山的道理了,您可以瞒得过曹滨一时,却瞒不过他一世,一旦被他想明白了,那么三爷即便有再多的钱财也是无福消受,是么?”
吕尧点了点头,道:“甚是有理,你接着说下去。”
刘进接道:“所以,当咱们满载着货物的轮船起航之时,耿爷希望能在船上看到您。咱们虽然有玉玺在手,到了大清朝自然是畅通无阻,但那么多的货若是想卖出个好价钱来,却少不了您这样的老江湖的协助。耿爷说了,等到了大清朝,卖出货物得到的银子,先拿出一百万两来付给您吕三爷作为酬谢,将来再赚到的钱,自然也少不了您吕三爷的一份。”
吕尧沉吟道:“大清江湖,远比这美利坚江湖要复杂的多,耿汉那么大的一批货运到了大清朝,想顺利脱手换成银子确实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能将我带上,的确是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想法,也足以证明了你家耿爷的诚意。好吧,你现在可以说说你们的计划了,在你们的计划中,需要我做些什么?”
刘进道:“简单,只需要三爷您在某天的一大早将董彪邀请到你家里来,并且留他到吃午饭的时间也就够了。”
吕尧锁紧了眉头,疑道:“你们这是打算对董彪下手么?”
刘进苦笑摇头,道:“董二当家无论是长枪还是短枪,使得均是出神入化,对他下手,咱们实在没有把握。但罗猎那小子可就不一样了,他太过痴迷飞刀而忽视了火枪的威力,可咱们怕的只是火枪,对他的那一手飞刀绝技却有着十足的把握。只要三爷能留下董二当家,那么咱们便可以将罗猎请到一个让曹滨找不到的地方,那罗猎在曹滨的心中可是价值万金,而咱们的那批货对曹滨来说却是不名一文,就算加上那枚玉玺,也抵不过罗猎在曹滨心中的价值,因而,咱们可以确定,只要请到了罗猎,咱们就能将那批货装上船。”
吕尧深吸了口气,道:“曹滨心硬,但独对董彪及那罗猎柔软,他视董彪为亲兄弟,视罗猎为亲儿子,只要你们能掳走他们中的任一人,想必那曹滨都会屈从于你们的条件。此计虽然甚好,不过,你却敢于对我合盘托出你们的计划,难道就不怕我因欲讨好曹滨而向他告密么?”
刘进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吕三爷在曹滨麾下,即便拼上十辈子,也难以积攒到百万家财,三爷是个聪明人,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吕尧放声大笑。大笑中,难免又扯到了屁股上的伤痂,疼的吕尧忽地又呲牙咧嘴。
刘进见状,不由关切道:“三爷的伤势还未见好么?”
吕尧沉着脸回应道:“你这是在怀疑我故弄玄虚么?”
刘进赔笑道:“岂敢!兄弟只是觉得那七十杖若是能打得虚一些,三爷的伤势便不见得有这么重。”
吕尧冷笑了一声,略显愤恨道:“为何要虚打?我吕尧是那种受不了七十杖的人吗?”
刘进竖起了拇指,赞道:“三爷硬气!”
吕尧轻叹一声,神色也随之缓和下来,道:“也亏得我那彪弟,若不是他替我挨了三十杖,我这一把老骨头,看样子即便不死,也绝难再站起来了,唉……寄人篱下,看人家的脸色吃饭,这日子可是不好过啊!”
刘进跟着叹道:“可不是嘛!所以啊,三爷,咱们联起手来干他一票的大的,这才是明智之举呐!”
吕尧唏嘘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只能舍去其一,兄弟,你不是我,想象不出我心中有多艰难。名利双收……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放眼安良堂,能实现那名利双收的人,除了曹滨,还能有谁?”
刘进跟道:“名为虚,利为实,有名而无利,便是那五彩斑斓的泡沫,有利而失名,咱可以换个地方重新树名。”
吕尧两眼一亮,不禁喝道:“精辟!一语而解我心头困惑!没错,在金山我吕尧失去了名,在洛杉矶我吕尧可以重新树立,即便美利坚已然容不下了我,只要有了足够的利,我可以去法兰西,去大不列颠,甚或留在大清朝,天下之大,难道还找不到我吕尧的立足之地吗?”
刘进再次竖起了大拇指来,赞道:“三爷英明!”
吕尧道:“我将董彪约来实为简单,但那曹滨心思缜密,如此巧合,必然瞒不过他,因而,此事一旦实施,必须一击得手,否则你我均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虽说有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但你我也不能贸然行事,做出一些个没把握的举措来,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刘进点头应道:“三爷说的完全正确,实话跟您说了吧,咱们盯梢罗猎已有好多天了,他每日一早必会去神学院,待至午时方可回到安良堂,若单他一人的话,以咱们的本事请走他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他身后,总会出现董彪的身影,三爷,您是知道的,董彪的武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怀中的那一双左轮,而咱们,在美利坚合众国却难以得到一杆像样的火枪,即便得到了,咱们也拿不出像样的枪手……”
吕尧打断了刘进的解释,道:“我懂了!想劫走罗猎,前提条件必然是调开董彪,这一点,我可以帮助你们实现,可那罗猎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们若是以通宝通河来看待他的话,恐怕必遭失败。”
刘进拿起桌上一只茶盏,手指猛然发力,‘啪’的一声将茶盏捏成了碎片,再以双掌合十,来回搓了两下,那茶盏碎片便几乎被搓成了粉末。小露一手后,刘进满不在乎道:“咱们内机局的弟兄个个身怀绝技,咱们耿爷的一身能耐,更是抵得上三个我刘进,只要那罗猎的身后没有了董彪的照应,拿下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吕尧被刘进的这一手硬功夫给惊到了,愣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怪不得通宝通河兄弟二人在你们面前几无抵抗,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单凭兄弟你显露的这一手,我吕尧便佩服地五体投地。好吧,我现在完全相信你们能够顺利的达到目的了,而一旦得到了罗猎,那么曹滨势必屈从……哈哈哈,若不是我不便动弹,真想和兄弟你痛饮三大杯!”
刘进含笑道:“咱们来日方长,待到那装满了货物的轮船驶离了港口,兄弟我一定会陪三爷您畅饮它个一醉方休!”
吕尧的情绪被彻底调动了起来,颇为兴奋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搏上一把?”
刘进点了点头,郑重道:“关键还要看三爷什么时候方便将董彪约出来。”
吕尧沉吟片刻,道:“我以为,此事应赶早不赶晚,天知道那罗猎一早赶去神学院的习惯会不会改变?天知道那曹滨会不会心血来潮直接毁了那批货?若是你家耿爷能信任我,而且你们也已经做好了响应的准备,那么我建议明天就把事情给办了!”
吕尧的建议实际上对刘进一方非常有利,二人虽然相谈甚欢,但刘进仍旧不能打消顾虑,至于耿汉,那更是要以怀疑的目光来审视吕尧,因而,他们必然会在约定之后对吕尧进行严密监视。早一天把事情给办了,那么对刘进耿汉来说,就会少一天的煎熬。
“三爷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家耿爷当然信任你,不然也不会委派我前来拜会您。您说的很对,早一天把事情给办妥当了,咱们便可以早一天安心,咱们那边的准备绝对没问题,只要您能将董彪请过来,不让他跟着罗猎,那么咱们那边随时可以动手请人。”刘进面露喜色,应下了吕尧的建议,并关切道:“咱们那边一旦动了手,三爷便处在了危险之中,因而,耿爷希望三爷在送走董彪之后,能立刻隐藏起来。”
吕尧叹道:“是啊,那曹滨心思极为缜密,只要你们动了手,他一定会想到个中蹊跷,所以,当你们得手之后,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递给我……”吕尧说着,忽地愣住了,愣了一小会,才呢喃道:“可是,我能藏身的地方对曹滨来说都不是秘密,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我……”
刘进道:“若是三爷信任咱们,咱们可以为三爷安排藏身之所。”
吕尧欣喜道:“我当然信任你们,若是能有你家耿爷来安排我的藏身之所,那就太好不过了,在金山,也只有你家耿爷能让曹滨找不到踪迹。”
刘进道:“那就这么安排了,咱们那边一旦动手,便立刻派人来通知您,就以敲门送信认错了门为号,您接到了信息,便立刻送走董彪,然后跟随我们的人撤离唐人街。”
吕尧点了点头,并艰难地抱起了双拳,向刘进揖了下,道:“那就有劳兄弟了!”
刘进随即告辞离去,吕尧不便起身相送,便委托夫人将刘进送出了门。
吕尧夫人将刘进送走之后,回到卧室,不无忧虑对吕尧道:“当家的,你真要和他们联手针对滨哥么?”
吕尧倏地沉下了脸来,喝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吕尧夫人嗫啜两声,却不知说了些什么,最终幽叹了一声,转身去了。
二十分钟后,卢通河回来了。听说对方已经来过了,卢通河顿时明白过来,在仓库之中,并非是自己的豪气镇住了对方,而是对方有意的顺势而为,为的只是拖延一些时间而已。
“先生,他们都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啊?”卢通河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吕尧长叹一声,道:“还能有什么?无非是想借助咱们在安良堂的关系对曹滨不利么?”
“那……您答应他们了么?”卢通河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既有不安又有兴奋的复杂神色。
吕尧冷哼了一声,肃容道:“我怎么会做出胳臂肘往外拐的事情呢?再说,搞倒了曹滨对咱们能有什么好处?要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树要是没有了,咱们都要挨受烈日的暴晒。那马菲亚的乔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咱们,假若没有了曹滨的庇护,他们分分钟便敢跟咱们开战。咱们虽说也有几十名敢拼命的兄弟,可这些个兄弟,哪有开枪杀人的胆子啊?就算有,那点个能耐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卢通河自以为自己是见过风浪的人,可凌晨时分被人家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则完全摧毁了他的这份自信,待到晚上去了仓库而重新建立起来的自信,则又被人家已经来过的事实再次摧毁。至此,卢通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狂妄。
“先生说得对,咱们确实没这份实力跟马菲亚对抗,可是,劫走宝哥的那帮人一样的心黑手辣,咱们若是不答应他们,恐怕宝哥他……”卢通河跟马通宝的关系确不一般,想到谈判破裂,马通宝很有可能会遭毒手,卢通河不由得红了眼眶。
吕尧长叹一声,道:“是我无能,连累了门下弟子,如今没别的办法,也只能求助于你们彪哥了!我想,你们彪哥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听到了彪哥的名字,卢通河的双眸中顿时闪烁出光亮来,起身便要往外走,却被吕尧一声叫住:“你干嘛去?他们肯定在外面监视着咱们,先等上一等,待到黎明时分,他们最为困乏之时,从后门溜出去,这才有可能请得到你们彪哥。”
天色刚刚有了那么一丝光亮,堂口的值班弟兄便叫醒了董彪。听说吕尧那边有难,董彪顾不上洗漱,便将卢通河请到了自己的房间中来。
卢通河见到了董彪,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带着哭腔倾述道:“彪哥,有一伙陌生人与昨天凌晨劫走了宝哥,还逼迫我家先生跟他们联手针对滨哥,我家先生拒绝了那伙人的要求,可宝哥可能就会被他们……被他们沉尸大海去了!”
董彪皱着眉头道:“你先起来,我问你,那伙人究竟是些什么人?”
卢通河站起身来,垂手肃容道:“我不知道……我家先生说,想请你到他那儿去一趟,有些话必须跟你当着面才能说得清楚。”
董彪道:“这么大的事情,跟我说有个屁用?还是得跟滨哥说啊!”
卢通河的双颊上已然挂上了几颗泪珠,道:“我家先生说,请你过去,就是要跟你商量要不要跟滨哥说,要说的话,又该怎么说。”
董彪叹了口气,应道:“这个老吕,就是迂腐!他跟滨哥之间,不就是没打招呼便截留了一万多美元么?他要是光明正大的提出来,或是事后跟滨哥坦然认账说明道理,哪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行吧,你先下去等着我,我洗个脸刷个牙再换身衣服,最多也就十分钟。”
卢通河在水池旁也就等了七八分钟,董彪便下了楼来,堂口值班兄弟请示道:“彪哥,要不要把你的车开过来呢?”
董彪想了想,道:“也就十来分钟的路,走过去吧,也好省点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