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神父并未觉察到罗猎的心思,接着说道:“其实,想查明汤姆被捕的真实原因很简单……”
罗猎下意识地一脚踩死了刹车,将西蒙神父的话晃断在了一半。“西蒙,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西蒙神父扶正了用来伪装斯文的金丝边眼睛,无奈地笑了一下,道:“用同样的手段自下往上追问上去,我估计,你最多追问四个人便可以得知真相。”
罗猎不禁愣住了。西蒙提供的这个办法实过简单,且略显粗暴,但认真思考后,却感觉应该是非常有效。罗猎在心中不禁感慨,这世上有很多事情看上去很是复杂,你越是深入,便越是感觉错综复杂,但若是退后两步,以最简单的思维方式来应对的话,往往会得到一个不过如此的结果。
“谢谢你,西蒙。”罗猎重新发动了汽车,心中有了方向,脚下的油门也感觉顺滑了许多。
将西蒙神父送到了神学院,罗猎随即驾车回到了堂口。堂口大门处仍旧有警察在看守,但看其神态,却甚是别扭,有些气愤,更有些无奈,甚至还能看出些许恐惧。再看院内,董彪正扛着他那杆毛瑟98步枪走来走去,还不时放上一枪。
罗猎驶进了大门,按起了喇叭,董彪听到了,放下长枪,立在路旁,等着了罗猎。
“彪哥,你这是干嘛呢?用步枪打鸟?那鸟还不被子弹给打爆了?”罗猎停好了车,跳了下来,跟董彪开了个玩笑。
董彪没好气道:“老子想到门口的那几根木头橛子心中就烦,打几枪解解闷,顺便吓唬吓唬那几个吃狗屎长大的玩意。”
罗猎笑道:“你也真是,跟他们置什么气?他们配吗?”
董彪叹道:“你是没体会过失去自由的那种滋味啊!”
罗猎撇嘴不屑道:“谁说的?五年多前,我刚到金山,不就被抓起来了么?那一次,我可是被关在海关警署的监牢中啊,比起你来,不是更惨么?”
董彪不服,辩道:“那时候你就是个不值钱的小屁孩,没被吓死就很牛逼了,那里还能扯到委屈不委屈上来?要是换做了现在的你罗猎,还不是得把海关警署的屋顶给掀了?”
罗猎瞥了董彪一眼,知道这彪哥此刻心中憋了一团火而无处发泄,于是便主动退让了一步,没有跟他继续顶下去。“彪哥,我看到那几个马菲亚了,一共六个人,出来吃午饭,吃完了午饭后,还颇有兴致地散了会步。我想他们如此放松,可能是近期并不打算有什么行动,又或是在等什么人或是什么机会,所以我就没进一步跟踪,怕他们有所感觉而调换了藏身窝点。”
“并不打算有什么行动?”董彪一脸狐疑,道:“他们都把滨哥给弄进大牢里去了,你还说他们没什么行动?对了,对他们提出怀疑的不就是你吗?我信了,你倒改口了!”
罗猎赔笑道:“我也不能全都分析对,是不?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对不?”
董彪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点头应道:“这还差不多!”
罗猎又道:“是西蒙指出了我的误判,西蒙他还帮咱们支了个招,能很容易地追查出滨哥被捕的幕后真相。”
董彪不以为然道:“他一个前马菲亚成员,脱离一线战场都快二十年了,能有什么好招数?再说,这事简单的很,随便找到卡尔或是胡安中的一人,问问是谁给他俩下达的命令,然后顺藤摸瓜追上去,总能问出个究竟来。”
罗猎惊喜道:“你跟西蒙想到一块了。”
董彪一怔,随即笑道:“没想到,西蒙这个老小子还真是宝刀不老呢!”
罗猎忽地又沉下脸来,道:“彪哥,既然你想到了办法,为啥不早告诉我呢?”
董彪苦笑道:“早跟你说有意义吗?那俩货现在都在上班,难不成你扛着枪冲进联邦税务局或是警察局不成?”
罗猎赔笑道:“我的意思是说……”
董彪打断了罗猎的解释,道:“你说什么不管用!兄弟,等天黑了,那卡尔和胡安下班了,那才管用。”
罗猎的脸上突然闪过一片愁云,道:“可是,我并不知道那卡尔或是胡安的住址……”
董彪再一次打断了罗猎,道:“你不知道但彪哥知道呀!”
罗猎苦笑道:“我对金山不够熟悉,即便你告诉了我地址,我也很难找得到。”
董彪瞪大了双眼,道:“你丫说这话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想甩开彪哥自己单干?”
罗猎手指大门方向,道:“可你被监视,不准外出啊!”
董彪大笑,道:“就那几个吃屎赶不上热乎的货就能拦得住老子了?你没回来的时候,彪哥早就把那几个傻逼货给吓得差点尿了,别担心,兄弟,等天黑了,咱兄弟大摇大摆地去找卡尔胡安好了。”牛逼吹完,董彪附在罗猎耳边又补充了一句:“大不了彪哥爬墙头就是了。”
此时,离天黑尚早,罗猎想回屋休息一会,董彪摆了摆手,扛起了他的毛瑟98步枪,继续在院子里溜达了起来。罗猎迈开了腿,刚走了几步,却又想到了什么,急忙转身回来,叫住了董彪:“彪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西蒙很笃定地说滨哥的事情肯定不是马菲亚做的,那么,这就说明背地里应该还有一股势力,而这股势力,说不准就是货主一方。我在想,咱们是不是把那边的兄弟给撤回来,以退为进,先让货主一方跟耿汉他们过过招,待事情明朗了,咱们再出手也不迟。”
董彪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把滨哥捞出来,对么?”
罗猎道:“我有一种预感,滨哥他不一定愿意这么快就出来,不过,查清楚幕后推手倒是耽误不得。”
胡安托马斯下班之后先是搭乘公共巴士,随后又步行了近一公里的路程,才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不禁愣住了。
客厅中,董彪和罗猎笑吟吟安坐在沙发上,而对面,则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胡安,我的朋友,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不欢迎我的到访吗?不过,即便你真的不欢迎,那也没关系,我有一百种办法会让你改变主意的。”董彪叼着香烟,翘着二郎腿,脸上不阴不阳,让人捉摸不透。
胡安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来,进了屋,关上了房门,央求道:“杰克,我只有一个请求,放过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
董彪呵呵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呢?上帝若是听到了,会对我产生误会的。我并不想伤害谁,包括你的妻子,孩子,也包括你,我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胡安来到了董彪罗猎面前,却不敢坐下来,继续央求道:“能让她们到卧房去吗?有些事,我不想让她们亲眼看到。”
罗猎随手抖出了一柄飞刀出来,又从茶几上拿起了一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笑道:“就像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一个贪腐了很多钱财的联邦官员一样,故意用乘坐公共巴士的方式来显示你的廉洁,是吗?”
看到罗猎亮出飞刀,胡安的妻女均是不由一颤,却又不敢发出惊呼,只能搂抱一团,在一旁簌簌发抖。那胡安也是明显一愣,嘴巴张开了,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罗猎三五下削去了苹果皮,将苹果递给了胡安的妻子,并道:“杰克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他确实不想伤害任何人。我也一样,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但前提是,别人也不要欺负到我的头上,否则的话,就会落了个同火车劫匪一样的下场。”罗猎的话说完了,可手中的削了皮的苹果却依旧没被胡安的妻子接过去,这使得罗猎不得不沉下脸来,低吼了一声:“拿着,滚进卧房去!”
胡安的妻子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用双手接过苹果,搂着她的女儿,躲进了里面的卧房。
董彪放下了二郎腿,摁灭了手中的烟头,又重新点上了一支香烟,道:“胡安,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直到今天早晨,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亲手抓走了汤姆,胡安,我就问你一句,是谁给的你这么大的胆子?”
胡安嗫啜回道:“杰克,我只是一个稽查司的司长,我必须执行上司的命令,我……”
罗猎冷笑着打断了胡安的解释,道:“你没有说实话,胡安,你在撒谎,而我,最反感被别人欺骗,这等同于被人欺负。”
胡安托马斯已然认出了罗猎便是八个月前在火车上将劫匪一刀毙命的那个马戏团小英雄诺力,一个刚满十八岁就敢杀人的年轻人比起四十岁的煞星杰克来说更让胡安感觉到恐惧,只因为年轻人更容易冲动,一言不合就会出手伤人,至于后果,根本不会考虑。
“诺力,请听我解释……”胡安下意识地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
罗猎道:“你不用解释什么,你若是真把汤姆和杰克当做朋友的话,你可以推诿掉这次任务,实在推诿不掉,你也可以找到机会提前通知汤姆或是杰克一声,但你什么都没做,这只能说明,你胡安托马斯先生也是这事件的主谋。”
董彪呵呵笑道:“胡安,你不要存在侥幸心理,以为汤姆和我已经是事业有成,不敢再做出冒险的事情来。好吧,即便你这种思想能够站得住脚,可是,你面前的这位斩杀火车劫匪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的诺力可不一样,他学习飞刀的目的并不是站在马戏团的舞台上进行表演,他的飞刀只喜欢割断别人的脖子,而且,他杀人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就算你躲在办公室中,他都一样能让你的脖子裂开那么大的一道口子,胡安,你想不想试上一试呢?”
董彪调侃戏谑之时,那胡安托马斯已然连着打了数个冷颤。接手这项任务的时候,胡安托马斯就反复掂量过其后果,他最终以为,只要手中掌握了曹滨,那么,董彪必然不敢轻举妄动,而最终,联邦税务局并不打算将曹滨在监狱中关多久,等到将曹滨放出来的时候,多说几句好话,然后将责任推到身负的岗位职责上去,事情便可以完全摆平。
可他真没想到,一早办的案,到了当天的晚上,那董彪便找上了门来。如此态度只能说明,他们已然是破釜沉舟下定了决心。
“好吧,杰克,诺力,我坦白,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收了局长的一大笔钱。”胡安托马斯轻叹一声,终于说出了实话。
董彪轻蔑一笑,道:“你们局长?斯特恩?那个糟老头子吃了豹子胆了么?”
胡安又是一声轻叹,道:“杰克,请你原谅,我和斯特恩先生同时遭受到了陌生人的威胁,我们不得不这样做,不然的话,我们自己的生命,以及我们家人的生命,都将得不到保证。”
董彪暴喝道:“放屁!你他妈得罪了我杰克,生命就能得到保证了?你家人的安全就能得到保证了?”
胡安道:“对不起,杰克,我们确实不想得罪你,可是,斯特恩先生的家人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上,我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们还说了,等汤姆入狱后,就会找机会干掉你,可我和斯特恩先生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我恳请了卡尔斯托克顿警司,限制了你的外出。”
董彪冷笑道:“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的良苦用心了,是吗?”
胡安叹道:“杰克,我们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们会照顾好汤姆,等他们释放了斯特恩先生的家人,我们就会向汤姆赔礼道歉,并将他亲自送回你们安良堂。”
罗猎质问道:“你一口一个他们,这个他们究竟是谁?长什么样?从哪儿来?”
胡安嗫啜道:“这个,这个,我们并不清楚。”
董彪和罗猎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会心地点了点头。胡安托马斯的迟疑只能说明那个他们很有来头,绝非是一般势力,不然的话,他们理应采取的处理方式是联合警察局先把人质救出来,而警察局已然参与到此案当中,并且顺从了对方的意愿,那么只能说明对方的来头是税务局和警察局都不敢得罪的。
罗猎再次亮出了飞刀,冷笑道:“你若是真不知道也就罢了,但若是知而不说,那我也只能表示遗憾。”
胡安胆怯地看了眼罗猎,再看了眼董彪,深吸了口气,再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道:“好吧,我说,他们是从纽约来的联邦缉毒署探员,他们说,你们安良堂参与到了一起烟土走私案中,让我们协助他们的调查,如果我们不答应,就揭露我们跟安良堂的不法往来,并会将我们投进监狱。杰克,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们手段极为恶劣,真的控制了斯特恩先生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