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拍即合,于是在第二天午时便带着各自的伤势,乔装打扮了一番,来到了唐人街。就在午时那场阵雨欲来之时,这仨货看到了手挽手的罗猎和艾莉丝。井滕一郎当时的念头是对罗猎发起偷袭,三个人,三把短刀,能捅几下算几下,捅完之后便逃之夭夭,乘火车南下或是东进,总之是离开金山,躲到安良堂能够报复到的范围之外。
只是太不凑巧,就当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一辆轿车驶了过来,载走了罗猎和艾莉丝。
但这仨货并没有放弃,而是在唐人街上耐心地等了下来。夏季的唐人街,绿树成荫,不少商家都在道路两侧摆放了茶座,过往人们可以住脚小憩,也可以安心地喝茶聊天,而那仨货经过乔装打扮后,在路边茶座上呆了整一个下午却也没能引起唐人街上商家的注意,也正因如此,那董彪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差不多都是一无所获。
快七点钟的时候,这仨货已经放弃了袭击行动,可就在他们返程的时候,迎面看到了董彪的车子驶来,而且,还停在了距离他们仅有二三十米的路口上。下车的只是那个跟罗猎手挽手的洋人姑娘,而罗猎则坐在车上从他们的面前呼啸而去,那一瞬间,绑架了那个洋人姑娘逼迫罗猎独自一人前去解救的念头在这仨货的心中同时生成。
随即,这仨货便追上了艾莉丝,就在距离席琳娜住所仅有五十米之远的小巷中,三把刀同时逼住了一点武功都不会的艾莉丝。
艾莉丝没有呼救,也没有反抗,完全遵循了井滕一郎的指令,这使得那仨货颇有一些成功感,从而放松了警惕。
那仨货将艾莉丝包夹在中间,像一群过路游客一般向唐人街之外走去,而此时,天色将将见黑,路上行人熙攘且匆忙,因而,也没有人发觉到异常。但聪明的艾莉丝很冷静地不小心崴了脚,并借机将鞋子上的装饰品扯了下来,丢在了路面上。那仨货做贼心虚,在大街上还要故作轻松,因而并没有发现艾莉丝的这个小动作。而西蒙,便是通过这一点,辨别出了艾莉丝被劫走的方向。
在唐人街的一端,那仨货逼迫艾莉丝上了一辆马车,他们事先并没有准备好藏身之所,只是本能反应,要往自己住所的反方向而去,于是,便在两公里之外看到了这两幢废弃的烂尾楼。下马车的时候,‘崴了脚’的艾莉丝很不方便却又极为灵巧地蹭掉了另一只鞋子上的装饰品。
业余就是业余,永远也无法具备职业的素养,那仨货只是认为将从市区租来的马车打发回市区也就安全了,却根本没想到一个十五年前的职业选手仅是根据艾莉丝丢下的两个鞋子装饰品便跟踪到了此地。
这仨货除了一上来用短刀逼住艾莉丝之外,始终对艾莉丝比较尊重,就连到了烂尾楼之中必须要困住艾莉丝手脚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这倒不是因为这仨货有多讲究,而是因为他们打骨子里的对洋人的一种崇媚。至于在搏击俱乐部中的骄横跋扈,那不过是伪装出来的生存技巧,为的只是能得到更多的学员从而得到更多的报酬。
什么暗哨明哨,他们根本没想过,也不懂。即便想到了或是有人提醒了他们,他们也认为没这个必要,只因为,井滕一郎并不认为罗猎以及他背后的安良堂能那么快地找到他们。而他们,只需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安排一个人在唐人街上随意找一家商铺留下个给罗猎的字条,以艾莉丝为要挟要求他一人前往某个地方也就算完事了。
自以为很是完美,实则着实欠考虑,但对于业余选手来说,做到如此水平也是不易。
这段时间中,在安良堂堂口中的董彪做出了等的决定,这对董彪罗猎以及席琳娜来说是一种煎熬,但同时,藏身于这两幢烂尾楼之中的井滕一郎三人来说,也要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好回到唐人街上向罗猎送出要挟,因而,对那仨货来说,这段等的时间,同样也是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了夜深时刻,天却变了,风起云涌,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这种情况下,谁还乐意前去唐人街送出要挟信息呢?那就只能继续等,反正金山这种夏季海滨气候,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多等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
结果……
董彪摸到了烂尾楼的边上,停了下来,打着手势询问西蒙神父那仨混账玩意的具体藏身点,西蒙已然忘记了路上被怼的事情,重新紧张起来,以手势回应了董彪。董彪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罗猎过来,附在罗猎耳边,以极为轻微的声音道:“给我五分钟的时间,让我找到一个合适的狙击位置,然后你和西蒙左右包抄过去,视线不好,咱们不能冒然发起攻击,你俩摸过去之后,先点团火照明,有我手中的这杆宝贝,我可以确保艾莉丝安然无恙。”
罗猎点头应下了。
董彪像一只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
罗猎在心中默数了三百个数,然后招呼了西蒙神父,分为两个方向,向西蒙神父探查到的那仨货的藏身点摸了过去。
那仨货也是配合,眼见着风雨即来,想等风雨停歇后再去唐人街,于是便围绕着捆住了手脚的艾莉丝各找了个地方躺下睡了,其中还有一人打起了不小的鼾声,这可是给董彪指明了最精准的方向。同时,也告诉了董彪,这场解救艾莉丝的行动,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场游戏,莫说身后还有两个帮手,即便是他一人,也可轻而易举地干掉这三个蠢货。
此刻,天公作美,居然打起了闪电,电光下,近在咫尺的董彪将那仨货的位置看了个清清楚楚,距离那么近,根本用不上他那杆毛瑟98,再说,步枪子弹贵过了左轮子弹可是不少,董彪虽然大方,却懂得节俭,于是便收起了长枪,掏出了怀中左轮。
只是,他惦记着后面的罗猎和西蒙,一个是艾莉丝的男友甚或可以说是未婚夫,而另一个则是艾莉丝的亲生父亲,因而,董彪决定还是等一等,把这个功劳让给罗猎和西蒙才是最佳结果。放松到了比开车兜风还要放松地步的董彪甚至倚在下风头的墙角处点了根香烟抽了起来。
一根烟抽完,借助闪电之光看到了罗猎和西蒙已然摸了过来,董彪随手在地上摸了几个碎砖块,扬手丢了过去,虽然分辨不清那仨货谁是谁,但认定其中一人的位置,将碎砖块丢在那人的身上,董彪还是有着十分的把握。几乎是同时,罗猎点燃了一个火球,也扔了进去。
被碎砖块砸中的正是井滕一郎。
陡然惊醒,井滕一郎翻身坐起,却见一道寒光迎面射来,亏得井滕一郎反应极快,迅速翻身,一个懒驴打滚之势堪堪躲过了罗猎那柄原本就没打算取他性命的飞刀。同时,西蒙手中左轮砰砰作响,同时惊醒过来刚刚站起的安倍近山以及朴什么玩意的腿上各中了一枪。
罗猎一柄飞刀将最先起身的井滕一郎逼地滚远了数米,而另外二人各挨了一枪后依然失去了攻击力,于是便飞身跃过砖墙,来到了艾莉丝的身边。
艾莉丝极为淡定,冲着罗猎美美一笑,道:“诺力,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罗猎不及反应,先抖出一柄飞刀,割断了艾莉丝手脚上的捆绑布条,然后才道:“我只是个帮手,真正找到你救了你的是西蒙。”
董彪几块碎砖块丢出之后,随即又点了一个火球扔了过去,然后翻身跃过半人高的砖墙,站到了井滕一郎的面前,却不正眼瞧他,而是旁若无人的再点了一颗香烟。那井滕一郎还以为有逃走的机会,可刚有动作,董彪的枪便响了,只是没往井滕一郎的身上招呼,打在了井滕一郎的面前。
“在我抽烟的时候,你最好别动,因为影响了我抽烟,会惹得我发火,而我一旦发火,便会要了你的小命。”那董彪斜倚在砖墙上,悠闲地抽着烟,话虽然是冲着井滕一郎说的,但目光却是看着罗猎西蒙那边,至于能监视到井滕一郎的动作,以及他如何能保证得了手枪射击的准度,只有鬼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
脱离了马菲亚近二十年的西蒙仍旧保持了良好的职业水准,他一枪一个废掉了安倍近山以及朴什么玩意的各一条腿之后,却没有着急向艾莉丝靠拢,而是冷静地握着枪,监视着蜷缩在地上痛不欲生的那二位。
艾莉丝的手脚恢复了自由,立刻拥抱了罗猎,同时将嘴唇贴向了罗猎的嘴唇,便在热吻即将开始之时,不知趣的董彪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同时嚷道:“少爷,公主,咱们能分点场合么?”
罗猎不禁耳根一热,只得离开了艾莉丝的怀抱。
那董彪又道:“西蒙,虎威犹存嘛!”
西蒙神父叹了口气,回道:“你说得很对,我有十五年没拿过枪了,本来是可以打中他们两个的脚踝,可开枪的一瞬间,我还是犹豫了。”
若是一枪打在了脚踝上,那么中枪者的这只脚便要永远作废,弄不好,还要以截肢的医疗手段来拯救生命。但打在了大腿上的伤害可就一般了,只要没伤到动脉,便不可能出人命,而且,这条腿将来最多只是瘸了。
董彪笑道:“看来,还是上帝感化了你。”
罗猎牵着艾莉丝的手来到了井滕一郎身边,那货忌惮董彪手中的左轮,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罗猎轻叹一声,挪步数米,捡起了刚才发射落空的飞刀,擦拭干净了,收回到刀套中,并道:“井滕一郎,你我之间原本是武者之间的切磋,你若是心有不服,完全可以等伤养好了再来挑战我,可你却做出如此卑鄙下流的事情来,你让我怎能轻饶了你呢?”
董彪跟道:“就是,人家俩跟班都挨了一枪,这主犯也不能吃亏是不?”说着,将手中左轮递给了罗猎。
罗猎正欲接枪,却被艾莉丝拦下了:“诺力,不要……我不想看到你出手伤人。”
董彪轻叹一声,转而对西蒙神父道:“西蒙,那只能是由你来惩罚主犯喽?”
艾莉丝仍旧不依,道:“西蒙,他们已经输了,就放过他们吧。”
谦让和拒绝间,自然出现了注意力上的偏差,伏在地上的井滕一郎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跃而起,翻过了齐腰高的砖墙,向黑暗中奔去
董彪一个侧步,与墙角处抓起了自己的宝贝长枪,同时气骂道:“奶奶个熊!那就不能怪老子心狠手辣了。”话语间,已然端起了长枪,只瞄了一眼,便扣动了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刺穿了夜风的呼啸,十多米远处,只剩下一个黑影的井滕一郎踉跄倒地。
“诺力,艾莉丝,你们猜,彪哥打中了那狗ri的什么部位了?”董彪收起长枪,习惯性地冲着枪口吹了口气,再对西蒙神父道:“西蒙,你也跟着猜一把,猜对了,彪哥请你喝酒。”
艾莉丝心善,不忍看到这一幕,董彪开枪之时,艾莉丝甚至下意识地捂上了双眼。罗猎将艾莉丝揽在怀中,回答道:“彪哥这一枪应该是打中了井滕一郎的灵魂,你看,那货已经是魂飞魄散了。”
董彪不由一怔,随即笑道:“你这瞎扯的水平还真是高明啊,彪哥居然无言反驳。”
西蒙神父道:“距离远,视线差,从把握性上讲,杰克,我猜你打中的应该是他的后背。”
董彪呵呵一笑,回道:“我就知道我说错话了,应该说猜不中请你喝酒,这不,白白浪费了一个找人陪喝酒的机会了?好了,不扯淡了,这老天爷算是给咱们面子,憋到现在还没落下雨来,咱们也不能不领情,赶紧回去上车吧。”
来时是兜了一个大圈从后面摸过来的,但回去却不必麻烦,径直穿过面前一片空地,上了路,再走个两百来步便到了停车地点。看到汽车黑影的时候,罗猎终于憋不住问道:“彪哥,你那一枪到底打中了井滕一郎的什么部位了?”
董彪呵呵一笑,道:“陪不陪我喝酒?愿意陪,我就告诉你,不愿意陪,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少来烦我。”
西蒙神父道:“肯定是后背,我敢打赌,赌一美元。”
董彪来到了车子旁,拉开了车门却没着急上车,而是倚在车头上点了根香烟,抽着烟,斜眼看着已经坐在了后排座上的西蒙,冷冷道:“我说西蒙,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胡吉吧猜也就算了,不知死活还要打赌我也不跟你计较,可你这么不懂事非得要把人家少爷公主给分开是几个意思呢?”
西蒙神父愣了下,忽地反应过来,连忙从后排座上跳了下来,围着车子兜了半圈,上到了副驾的位子上。
董彪叼着烟,先放好了宝贝长枪,然后才上车打着了发动机。“西蒙,记住了啊,你欠我一美元!”
西蒙神父耸肩笑道:“没有验伤,就不能评判谁输谁赢。”
董彪踩下了油门,同时冷笑道:“西蒙,这是上帝传授给你的耍赖技能吗?”
不管真假,西蒙神父好歹在神父的位子上做了有十年之久,董彪的这句话,多少都带有戏谑调侃上帝的意味,这使得西蒙神父颇为尴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坐在后排座上的罗猎或许是出于有心,及时插话道:“彪哥,你就告诉我嘛,你那一枪,到底打中了井滕一郎的什么部位?那什么,只要你答应不把我灌醉,那我陪你喝酒就是了。”
董彪已经将车子调好了头,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发出了震耳的轰鸣,速度陡然提升,巨大的惯性以及路面不平造成的颠簸,使得车上的另外三人同时向后仰倒再被颠飞摔落,急忙抓紧了扶手,屏住了呼吸。
“刺激不刺激?”董彪大声吼道。
只有艾莉丝做了回应:“刺激!”
董彪再吼道:“再来一次要不要?”
还是艾莉丝的回应:“要!”
可是,董彪却松开了油门,减缓了车速,苦笑道:“还是算了吧,弄坏了车子又得挨滨哥的骂。”
罗猎总算是松了口气,开口道:“彪哥,我都答应陪你喝酒了,你就告诉我答案呗!”
董彪呵呵笑着,用中文回道:“喝酒不尽兴,脑子有毛病,尽兴就得醉,不然是犯罪。你小子不乐意被我灌醉,那叫哪门子陪我喝酒呢?”
罗猎中了董彪的激将,豪气大发,冷哼一声道:“你当我真的怕你呀?谁把谁灌醉还真不好说呢!”
眼看罗猎已经上套,董彪不禁暗自偷乐,可就在这时,西蒙神父突道:“我猜到了,杰克,你那一枪应该不是打在了他的后背上,而是打在了他的下肢上,很有可能便是他的脚踝。”
董彪大笑道:“西蒙,恭喜你,你猜对了,必须陪我喝酒,还有你,罗大少爷,咱们仨回去就喝,不尽兴不喝醉,谁都别想去睡觉。”
车子很快驶到了堂口,在路上的时候,罗猎已经告诉了艾莉丝,说席琳娜还在堂口等着她,因而,车子尚未停稳,艾莉丝便跳下车,向堂口飞奔而去,同时呼唤道:“席琳娜,席琳娜,我的妈妈,你听到艾莉丝的呼唤了吗?”
席琳娜闻言,亦是飞奔出来,在堂口门口处,母女俩拥抱在了一起。
车上董彪叹道:“若是能再加上一个西蒙,那可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