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乐至城上灯火通明。
城墙之上,薛巨鳞眺望着不远处的婆娑山。
山上同样是火把连绵,恍如白昼。
身后站着的长子薛长丰道:“往常这个时候,山上早就熄了火把,今夜却一直点到现在,却不知道陈轼和杨行方打的什么鬼主意。难不成真应了方帅说的话,官军要夜袭?”
薛巨鳞听了长子的话之后并不言语,他这个儿子从少年时就跟着他军中打磨,骑射俱佳,通晓军略,做事也还算稳重,追随吴王起事以来,也是一直跟着他转战至今。
转过头问道一旁的侄子薛长庆,“长庆你以为如何?”
“回伯父,若是我准备夜袭,必然是想方设法让敌人察觉不到,跟平时一样。这样灯火通明,岂不是打草惊蛇?会不会是官军故布疑阵,另有筹算?”
一旁的薛长丰听后也没有反驳堂弟的话,因为对于这位堂弟的本事,他是一向佩服的很。
薛巨鳞还是陇西节度副使的时候,为了接应冒险出击的节度使徐兴宗,曾率不足万人与青唐名将野利恭禄的十万大军对峙。
最后能全军而退,靠的就是薛长庆率五百精锐,在承风岭夜袭青唐军。
那一战杀敌两千余,青唐军大溃,且士气涣散,无奈之下野利恭禄只能退走。这才让陇右局势转危为安。
不过那一战功绩却没有给薛巨鳞和薛长庆带来该有回报,而是因为徐兴宗的推诿,让薛巨鳞承担了战败之责。
这也是为什么薛家父子兄弟几人跟随吴王造反的根本原因。
“武安侯已经到了,哎,攻守异势了啊。”
薛巨鳞颇为无奈的感叹道。
将为军中胆。
一样的军队在不同的将领手下,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也不相同。
同样是眼前这支官军,在赵福柏手中,只能凭借地势固守。若是对面主事之人是傅津川,红莲早就退兵了。
兵士们会对更信任那些过往战绩斐然的将领,信任他的指挥和决定,坚信在这些将领的带领下能获得胜利。
相反若是一个将领屡战屡败,手下的士兵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在战场上活下去。稍有些风吹草动,士兵可能就要准备逃命了。因为这样一个将领也不值得他们相信。
以往薛巨鳞是不太看得起上京以八大国公为首的武将勋贵,甚至因为与徐兴宗过节,对上京的国公侯爷都抱着相对敌视的态度。心怀怨怼。
谁都知道勋贵将门虽然有些争执,但在大事上都是同气连枝。
但面对武安侯傅津川的时候,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
那个还没他长子年岁大的年轻人,是个极其强悍的对手。
尤其是他在身居高位之后,还有在战场一线拼死搏杀的血勇之气,这就远超于常人,绝非庸碌之辈所能比拟。
薛长庆道:“伯父也不必担忧,您的亲卫都是百里挑一的锐士,又全员装备了甲胃,即便是跟官军精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有他们巡夜,即便是官军想要夜袭,也不过是派遣能够夜间视物的小股精锐,只要用心防备,不足为虑。”
薛长丰也劝慰道:“二郎说的对,阿耶不必忧虑,夜间我跟二郎亲自值守,必然不会给官军可乘之机。”
薛巨鳞听后却叹口气道:“你们以为我担忧的是今夜吗?如若真是傅津川到此,我们在想走,就不容易啊”
在几次对阵之后薛巨鳞不得不承认,在面对这位年轻骁将之时,兵力多寡已经不重要了,而是需要有足够数量的死士能扛得住他麾下精锐官军的冲击,才能有对抗他的实力和底气。
在战场上,只要敢漏出一点小破绽,就一定会被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察觉。
继而抓住破绽,不断的扩大战场优势。
而任何的优势,都会被他发挥到极致。最后打出其疾如风,侵掠如火的态势。
骑兵机动性和冲击力,强弓硬弩的射程,粮食多寡,甲胃数目
所以在薛巨鳞看来,都说傅津川用兵多是以弱胜强,多靠行险取胜。但这个说法他却不同意。
强弱在大多时候并不在兵力多寡。
五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和五百个没见过世面的拿着锄头的农夫,其强弱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