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8日晚,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下达总撤退令。
然而此时这道撤退命令显然已经晚了,因为就在这道命令下达的时候,日军柳川平助指挥的第1军除了以一部向松江、平望镇、嘉兴一线进攻之外,还以主力在金山附近集结,同时以第114师团及军直辖部队在金山附近,第6师团以一部分作战部队进取平望镇,主力在松江一线集结,第18师团一并指挥左侧支队夺取枫泾镇,准备向嘉兴前进。
整个战线上的国军部队,无论是左翼还是中央又或是右翼,都是在11月8日夜至9日接到撤退命令的,也几乎同时出现了撤退秩序失控这一情况。
而更为糟糕的是左翼和中央兵团失去控制的撤退部队并没有按照规定路线后撤,而是都沿着安亭这条线向西溃退,使得情况更是恶化。
军事常识上,判断一支部队是否训练有素,除了看待普通一兵是否令行禁止之外,还在于统帅指挥高层能否既善于组织进攻,又善于组织撤退,中下级军官是否有能力组织好部队的前进和后撤。
尤其是后退组织上,千万人集结之战线,若组织失当,则很有可能会将后退演变成一场溃退,史有“苻坚淝水之败”为例。
当统帅部下令淞沪总撤退后,数十万中国军队争相夺路,秩序混乱,以至于溃败之中作战能力丧失殆尽。
这才是最让人心疼的地方。
过去3个月中,数十万国军将士浴血疆场,死战不退,和日军厮杀连连,虽然伤亡惨重,但士气依然高昂,且战斗纪律良好。
一支部队即便损失大半,只要撤下来稍事整理补充,即可再战,毕竟只要士气犹在,这支部队的军魂就还在。
但是从8日接到撤退命令开始,到引发大溃退,数日之间,数十万和日军曾血战近百日的精锐之师便丧失殆尽,军纪荡然无存。
国军,左翼兵团。
11月8日夜下达撤退命令时,当时左翼兵团受到的压力还较小,所以第三战区长官司令部当时是要求左翼兵团各部队务必仍固守原阵地以掩护右翼作战军撤退,而第74军51师以邱维达之36团进占青浦掩护左翼兵团后退。
也就是说,36团为整个国军最殿后之部队。
而在此时,由于中国军队通讯方式极度落后,为了确保大部分的部队都能够接到撤退命令,人力传达成了最重要的方式。
军统特工成为了传达命令的“主力”。
这些军统特工,传达命令的方式用孟绍原这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有些可笑、滑稽,但更多的却是心酸。
他们到处飞奔,看到的每一支部队,都会大呼“撤退,撤退,最高统帅部命令,全军撤退!”
除了那些担任掩护任务的部队,在淞沪战场上,超过半数以上的军队,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撤退命令的。
戴笠亲自下达的命令是:“跑遍战场的每个角落,就算是跑死,也要尽一切可能把命令送到每一连、排手中。”
这些军统特工们连蹦带跳,从晚上跑到白天,依旧还在战场上飞奔。
有的特工,跑着跑着,一枚炸弹落下,整个人都被炸飞到了半空,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四分五裂。
有的特工,跑着跑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还有的特工,千辛万苦的把撤退命令送到了正在和日军血战的某个连长手里,连长想都不想,“啪”的对他就是一个巴掌:
“混蛋,撤退?撤个鸟退,营长命令我们死守到底!”
其实此时,他的营长在哪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脸被打得生疼的特工,顾不得委屈,“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连长,是真的,是真的,最高统帅部下达的撤退命令!我叫陈有德,这是我的证件,我要假传命令,你杀我全家。我求求你,求求你,快撤吧!”
就是这样。
如此原始而简单。
乱了,乱成一团了。
而接到掩护撤退命令的从第36团匆忙集结完成之后,以急行军的方式向青浦、松江方向前进,准备阻击从沪南方向绕过来的日本陆军第1军,掩护整个沪西战地的撤退行动。
然而在部队通过京沪铁路的时候,第36团便开始遭到了日本飞机的轰炸、扫射。因此直到11月9日清晨,36团才到达了青浦以西的朱家角镇,可是这个时候却传来了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消息:
松江已在日军的攻击之中,很有可能已经陷落了。
36团只能临时决定以朱家角镇为据点,建立掩护阵地,构筑工事,准备抗击从松江方面迂回过来的日军部队。
这个时候,因为日本陆军第1军、上海派遣军的多个师团都在向此处挺进,尤其是第6师团挟新胜之威而来,以36团区区1个团队兵力,是根本无法抵挡得了日军的猛攻的。
故而团长邱维达决定以机动防御,逐次抵抗,建立大纵深阵地的方式来迟滞日军的进攻,争取更多的时间,从而掩护沪西各部队的撤退。
11月9日这一天都是平静的,几乎没有发生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