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以徐达的机敏,又怎么可能允许脱脱从容去对付自家都督,说不定,此刻胡大海等人,已经尾随着元军渡河,随时准备从背后给脱脱以致命一击。
“军报上所写,还能有假,。”见宋克当着外人的面儿怀疑自己的话,刘伯温非常不高兴的反问,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儒林前辈,怎么可能在如此多的人之前信口雌黄,“大总管的攻城本事,你又不是不清楚,当年淮安、宝应和高邮,都是一日而下,那山东东西两道,有哪一座城池修得比这三个还结实,大败之下,怎么可能挡得住我淮安军的兵锋,。”
“这话倒是一点儿都沒错。”尽管有隶属于方家军的很多外人在侧,宋克依旧非常不谦虚地点头。
铁甲掘城车、空心攻城凿、旋柄攻城钻,还有火药包、封墙管儿、压水器,起砖专用杠杆,林林总总,恐怕不下三十几样,只有身居淮安军高职,才知道原來所谓的金城汤池,不过是个巨大的笑话,在层出不穷的破坏花样面前,哪怕是青石条垒就的高墙,一样会转眼间就化作断壁残桓。
想到自家总管在齐鲁战场上攻城略地,势如破竹,第四军长史宋克就忍不住心驰神往,依稀间,仿佛自己已经插翅飞到了黄河以北,泰山之东,手持淮安军战旗,长驱敌阵,而敌军将士则纷纷抱头鼠窜,根本沒勇气回头多看一眼。
“呯,呯,呯。”淮安军的战旗下,连绵的射击声响起,将济南城头上的守军打得死伤枕籍,苦不堪言。
一名禁军射雕手不敢被动挨打,从城垛后探出半个身子,弯弓搭箭,还沒等他将弓臂拉满,一枚开花弹已经飞上了城墙,“轰。”地一声炸开,将射雕手和他周围的另外三名禁军士卒炸得支离破碎。
“轰,轰,轰。”十几门刻了线膛的六斤火炮,轮番发射,一尺挨一尺地,清除城墙上的各类防御设施。
木制的床弩,被弹丸分解成一堆原件,生铁打造的钉排,沒等发挥作用,就一一落到了城外,装满粪便的金桶,被炸得四分五裂,黄褐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令守城者几欲窒息,禁军费劲力气从大都城带來的青铜炮,也沒等建功立业,就挨个被炸毁,火药的殉爆声夹杂着蒙元将士们的哭喊,此起彼伏。
“轰。”一枚开花弹命中敌楼,却沒有立刻爆炸,冒着烟落在了二层窗外的砖地上,來回滚动。
周围的士兵纷纷避让,唯恐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下一个瞬间,爆炸声响起,浓烟遮住了整个窗口。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摇摇欲坠的敌楼中,蒙元知枢密院事,禁军达鲁花赤雪雪,脸色惨白,大声咳嗽着走來走去。
刚刚抵达山东战场,就迎头遇到了朱屠户,他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而益王买奴被打得只身逃命,更是令这一切雪上加霜。
出城野战,那是不可能的,以雪雪大人的谨慎,怎么可能给朱屠户大发淫威的机会,凭险据守,获胜的希望也非常渺茫,朱屠户靠火炮和火枪的掩护,已经把掘城车送过了护城河,恐怕用不了太久,济南泉城,就要步当初淮扬各地的后尘。
“大帅,请速做决断。”枢密院参议刘文才冲进來,满脸烟熏火燎,“守不住了,肯定守不住了,城头的火炮,都,都被朱屠户的火炮所毁,滚木雷石也所剩无几,大帅再不做决断的话,我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大帅,请早做决断。”敌楼内其他文职和武将,也满脸期盼的大声催促,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大都人,性命远比地方上的同胞高贵,死在这个远离皇宫的地方,实在是非常不值。
“决断。”雪雪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咬牙切齿,“尔等让我如何决断,事到如今,唯死而已。”
说罢,他脸上猛然涌起一抹决然,顿顿脚,冲着刘文才大声吩咐,“你來的正好,那边就有纸笔,你替本帅上书给皇上,就说,就说”
又快速踱了几步,知枢密院事,禁军达鲁花赤雪雪满脸毅然地补充,“臣雪雪,蒙陛下知遇,托以重任,引大军南下,为丞相后盾,受命以來,苦心积虑,昼夜辗转,唯恐托付不效,辜负圣恩,然天有不测风云,大军未过黄河,先遇朱贼主力,我寡敌众,孤城难守,臣不敢弃之而去,有辱陛下威名,故欲率领麾下将士,殊死抵抗,与城俱殉,以卑贱之躯,回报陛下恩遇之万一,臣,知枢密院事雪雪,再叩首,厮杀声渐进,北望大都,不知所言。”
一篇临难绝笔,做得掷地有声,把个枢密院五品参议刘文才感动得心中一片滚烫,强忍热泪,挥毫泼墨,顷刻间,文章写罢,雪雪拿过來,迅速检查了一遍,然后命人装入竹筒封好,交给亲兵百户,命其带领三十名弟兄,火速从沒有发现敌军的西门出城,送往大都皇宫。
“末将,末将愿意与大帅一道赴死。”目送着信使沿着官道离开,众将知道已经今日必无幸理,咬着牙大声表态。
按照成吉思汗时代留下來的军法,主帅死,麾下将领如果抢不回他的尸体,全都会被处以极刑,妻子连坐,雪雪既然决定留下來以殉国难,他们当中,无论文职谋士还是武将,都必须一道陪葬,谁也沒办法独自离开,否则,非但自己将身败名裂,大都城内的家族,也必会受到株连。
谁料先前还满脸决然的雪雪,却苦笑着挥了挥手:“死什么死啊,我等留着有用之身,才能回报国恩,赶紧下去,给老子备马,咱们趁着朱贼还沒反应过來,立刻从西门血战突围,待下一波援军赶到,再重夺此城,以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