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伤亡都是个位数,但每一次,死的都是正副百夫长,或者牌子头这种低级军官,并且身上的伤口极为恐怖,每一处都有碗口大小,将破碎的内脏,骨头,全部给暴露了出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领兵的浙军主将唯恐自己一方士气受到打击,果断地吹响了最后的号角。
浙军的阵列迅速改变形状,前排的兵勇们,放平长矛,举起钢刀,以最快速度朝淮安军冲了过去,后排的弓手和弩手则将最后一支箭矢搭在弦上,开始自由寻找猎杀目标。
“稳住阵脚,继续前进。”不小心令敌军冲刺时间大大提前的宋克,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慌乱,距离还不够,火铳在六十步处就能破甲,但最佳杀伤效果,却是三十步之内,特别是改用散弹的大抬枪,十五到二十步范围之内,一扫就是一片,而距离只要超过三十步,散弹的穿透能力,至少要下降一半儿。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从屠小弟等人嘴里吹响的铜哨声,清晰传达了长史大人的命令,主将陈德带领骑兵去肃清外围的残敌了,按照淮安军的规矩,长史就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无论他经验够不够丰富,发出的命令是不是正确,底下的团长和营长们,都必须无条件地支持。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淮安军的战兵们,则踩着铜哨的节拍,继续齐步行进,最有效的杀招,不是來自前面两排长矛手,所以,他们不需要依靠速度來加大长矛的攻击力,他们只需要保持完整的阵形,保持与敌军的接触面积,保持这种不疾不徐,却沉静到令对手窒息的碾压气势
“铛。”一支弩箭射中宋克的头盔,震得他眼冒金星,耳朵里雷鸣声一片,是破甲锥,再低上两寸,就足以要了他的命,愤怒地他将目光转向弩箭飞來的方向,同时手指在旗杆上默默扣打。
“三十步,不够。”又一波箭雨飞过來,落在他身前身后,溅起数点血花。
浙军的弓箭手们打定了主意,要擒贼擒王,所以至少有上百把角弓和羽箭,都在朝他所在位置瞄准,宋克身边的亲卫们努力用各种手段阻挡,伤亡依旧在所难免。
“二十五步,还不够。”“铛铛铛铛。”更多的羽箭和弩箭飞向他,将竖起來的盾牌,砸得摇摇晃晃。
“二十步,再坚持,再坚持几息,几息。”第四军长史宋克继续高举战旗,带领队伍迎着敌军前进,“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脚步声在身后,踩得地动山摇。
越來越多的冷箭,令他举步维艰,但淮安军的战旗,却始终在向敌军推进,“十八,十七,十六。”当确定自己已经看清楚了董字帅旗下的面孔,宋克猛地将战旗向前指去,“停步,攻击。”
“嘀嘀嘀嘀嘀,,。”短促无比的唢呐声再度出现于战场。
“刷。”第一排,三百名战兵,与屠小弟一道蹲了下去,锐利的四棱矛锋,在普通人的哽嗓高度,排成了笔直的一道横线。
“刷。”第二排,又是三百杆长矛,末端触地,矛锋在高出第一排两寸位置,组成第二条死亡直线。
“咚。”整整三百面巨盾同时下落,半人高的木墙在长矛兵身后拔地而起。
“呯。”一百杆抬枪喷出滚滚浓烟,暴雨般的弹丸从长矛兵的头顶上扫过,扫进对面急冲而來的董家军中,如冰雹扫过麦田。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未等大抬枪喷出的硝烟被风吹散,二百九十多杆滑膛枪同时开火,枪口几乎顶着敌军的胸口,子弹带起一团团暗红色的血雾,(注1)
“轰,轰,轰,轰,轰。”手雷爆炸声此起彼伏,怀着必死之志扑过來的两个董家千人队,被炸得尸横遍野。
同样的杀戮,在战场不同的位置,豪不走样的照搬了一遍,死板而又野蛮,当最后一声手雷爆炸结束之后,第四军长史宋克的眼睛,已经找不出任何一支完整建制的敌军,哪怕是最小到十人队,也绝无可能。
“全体都有,攻击前进。”他深深第吸了一口气,手中战旗遥遥第指向董抟霄的帅旗,那下面还有站着十几个人,可能已经被打傻了,僵立在硝烟中失魂落魄。
“嘀嘀嘀,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唢呐声再度响起。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铜哨声,以千年不变的节奏,努力相应。
一层接一层长矛起立,伴着单调而又亲切的铜哨子声,整个淮安军阵线,再度缓缓向前推进。
挡在其前面的任何障碍,都快速被碾压成齑粉。
“当啷。”汉军副万户杨其昌手中的宝剑掉在自己的战靴上,深入盈寸,他却浑然不觉,两只眼睛继续呆呆第望着淮安军的第四军的战旗,望着它距离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在眼睛里燃烧成一团火焰。
“当啷。”“当啷。”“当啷。”一把又一把兵器,从残存的董家将士手里落地,上面占满的尘土,而他的主人,却再也沒有勇气,将它们从地上重新捡起來。
注1:文中所描述长矛手下蹲,给火枪手让出击发空间的战术,见于十六世纪的欧洲,非杜撰,很多反映那个时代战争的电影里都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