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命案
太子行辕北返以及守备厅的几道诏令发出。
清晰无比的向江南的“贵人”们表露了一个信号。
新法要被叫停了。
即便码头依旧在拓宽,商船也有水师的码头可用,甚至嘉靖都没有再重提禁海。
但只要新法被叫停,就意味着白银重新拥有了“只涨不跌”的能力,继而催生了银价重新抬头。
在陆炳、麦福的预料中,银价的抬头,应当是比较缓慢的一个过程,最起码不会一步到位,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
——杠杆。
杠杆的魅力在于极大的加快了货币的流通速度,使得一两银子可以发挥出二两,三两,甚至十两银子的作用。
但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一旦资金链断裂,每两银子的破坏力也会随之成倍放大。
总之,在新法被叫停的那个信号刚被散出“贵人”们刚刚强行撤出第一笔资金后,江南原本吹起来的泡沫即将迎来第一次绽放。
——
深夜金陵城郊。
两匹快马疾驰街头,马上坐着两个衣着纨绔的年轻人,而在二人身后,则是死死的咬着一支马队。
“我是城南孙家的,求乡亲们回家代我知会一声我爹,快些来周家庄来救我,救命之恩,孙某没齿难忘!”
马上的两个年轻人高声喊着,不远处的村子也有不少人家在亮着灯,却没有一户人家出来查看。
而身后的那支马队却是猛地掏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家伙。
“砰!”“砰!”“砰!”三声巨响在两人身后炸响。
骑在马上的两个年轻人登时便吓得涕泗横流。
“各位大哥,不要再逼了,容我等再缓缓!”
“老子也不想逼你们!但老子要老子的钱!钱!钱!你们不给老子,明天老子的债主就得这么追我了!”
“TMD你们停是不停?!”
说罢,追在身后的大汉便已然抽出了一支羽箭,而后便朝着两人张满了弓弦。
就在追兵行将放箭之际,那两个年轻人迎头撞上了一辆自金陵方向驶出的马车。
“轰!”的一声巨响之后,那伙追兵面前便只剩下了人仰马翻的一片狼藉。
“大哥,人没气儿了。”
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那大汉面色一沉,低吼道:“拖上尸体,回去找他爹老子要钱。”
遍地开花的织场、瓷窑产生了巨大的借贷需求。
他们需要庞大的现金流维持运转。
而在这个时候,一些胆大的年轻人便打起了这笔买卖的主意。
他们先是将同乡之人的余钱借来,而后再经由他们之手,借给临近的织场、瓷窑,从中攫取利差,其中甚至有不少寒门之子,因此一跃而起,成了常年混迹在金陵城中“腰缠万贯”的纨绔子弟。
他们一夜之间拥有了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香车良驹,美妾大宅。
勃勃生机的江南,因他们而愈发繁华,其中甚至有不少人为搏歌姬一笑,在秦淮河畔豪掷千金,以至于他们都忘了一百两银子能在大明买到多少东西。
只是这场大梦,终究到了醒的时候了。
潮水正在褪去,应天府内堆积的人命案子一夜之间多了数倍,而在另一边,城郊的村子,大队的缇卫、胥吏,正在逼着各村的乡绅重新种麦。
只有北返的太子行辕于金陵街头经过之时,金陵才恢复些许宁静,只是在街巷人家中的啼哭声仍旧传进了朱载壡的耳朵里。
“长河织场……陆都督,江南这般板荡,父皇当真就不怕因此失了民心吗?”
陆炳却是朝着城外方向摇了摇头道:“殿下此言谬矣,江南的缙绅,从未如今日这般忠心。”
及至出城之时,不计其数的缙绅自发的来到燕子矶,跪送朱载壡的车驾北返。
饶是他们山呼万岁之声震耳欲聋,朱载壡却仍旧能看到江边散落着的红色爆竹皮以及他们脸上的喜悦之情。
那是装不出来的。
越是动荡,人们便会越怀念当初的鸡犬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日子。
而这所有的动荡,都被这些人归咎到了新法之上,君父叫停新法,那便是拨乱反正,自当可喜可贺。
只是江南的商人并没有坐以待毙,就像是溺水的人永远会竭力挣扎。
即便挣扎会使他们的处境更加不利,这是本能。
太子行辕北返,贵人们乃至自家的缙绅都把银子抽走了,银价日甚一日,江南却再次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平静的代价就是更加疯狂的借贷。
只不过这一次,这些“年少纨绔”们将目光对准了那些只有三四钱银子的穷亲戚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