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听得心里一阵冒火,恨不得揪住面前老人的衣领,质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发疯,把一个年幼的孩子也牵扯进来。
可是,尽管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对他尊敬的老前辈动手。
“我总算领教到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气魄了。”他嘲讽地说。
“这种气魄我从来都不缺。”诺瓦蒂埃侯爵严肃地回答了他,“尊敬的伯爵,我不瞒你,我刚才确实在旁边的房间里,听到了你们刚才说的一切……我对瓦朗蒂娜感到非常骄傲,平常的孩子绝不可能做到她这个地步。”
“所以您就要牺牲她来挽救一个恶棍的生命吗?她的人生比您儿子的人生有价值百倍。”
“牺牲?不,我不这么认为。”侯爵摇了摇头,“我并不把这看成牺牲,上次我就说过了,我们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根据家长的意志来进行联姻的,我的祖母我的母亲都是这样来到了我的家庭,然后才有我……她们是牺牲吗?也许是吧,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我有权决定瓦朗蒂娜嫁给任何人,我死了我的儿子也有权决定。
况且,没有人会认为,把孙女儿嫁给您这样的人叫做‘牺牲’,正如瓦朗蒂娜所说,您不必对自己感到自卑,您是基督山伯爵大人,马赛的小水手只是被尘封的梦境!”
“没错,我确实已经今非昔比,但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忘记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更不会忘记我承受过的屈辱和痛苦是拜谁所赐。”埃德蒙反唇相讥。
“是的,痛苦和屈辱,我完全能够感受到,因为我也是当事人之一。可是这些东西,难道是不可以被补偿的吗?不,我知道,你并非那种希望毁灭一切的人,所以我在尽力补偿你,希望平复你的怒火……瓦朗蒂娜年纪太小这诚然是个遗憾,但你也还年轻不是吗?她拥有着聪慧的头脑和出众的外表,以后还会有巨额的财富,然后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奉献给你,难道这些还不足以抚平你的怨念吗?”
面对滔滔雄辩的老人,埃德蒙不再争辩。
他知道,如果论口舌之争的话,他完全不可能是侯爵的对手。
况且,这个话题让他感到有些厌倦,他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
他稍稍定了定神,努力评估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形势。
虽然现在事情已经挺糟糕了,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目前维尔福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而且自己刚才打晕瓦朗蒂娜的事情也没有暴露在众人之前。
看上去诺瓦蒂埃侯爵也不愿意为了要挟自己而搞出一桩轰动的大丑闻出来。
也就是说,他可以随时脱身。
而且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脱身,不能再和这对祖孙纠缠下去了,不然等下瓦朗蒂娜醒过来,又是新的麻烦。
“您怎么说都行,但很遗憾,我无法赞同您的想法。现在,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侯爵仍旧非常平静,似乎并不因为他的拒绝而生气。
“当然了,您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您当然可以来去自由,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送您。”
“那就不用了,您还是好好照顾一下瓦朗蒂娜吧,这个可怜的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一切。”
说完之后,埃德蒙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仍旧在沉眠的瓦朗蒂娜,然后他微微颔首,做出告辞的手势,再绕过了老人,走出了房间。
如同他所期待的那样,诺瓦蒂埃侯爵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来阻拦他,这位老人毕竟是政坛耆宿,他哪怕再怎么不愿意自己离开,也不会做出强行拉人的赖皮行为。
只是当埃德蒙离开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一句话。
“埃德蒙,也许你此刻会蔑视我,但我不会放弃的。”
埃德蒙没有做出回应,而是大踏步地走了,然后下了楼梯,回到楼下喧闹的客厅当中。
此时的人们还在谈笑风生,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刚才所经历的风波,简直就像是一场梦境一样。
“伯爵先生,刚才您去哪儿了啊?”维尔福检察官终于又看到了他的贵客,于是连忙凑过来询问。
原本伯爵还愿意搭理下这位仇敌,但此刻,经历了刚才的疾风暴雨之后,一想到他是害得所有人(包括无辜的瓦朗蒂娜)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他没有心情再和他敷衍了。
“抱歉,我刚才不胜酒力,所以在庭院当中吹了冷风,醒了醒酒。”他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啊,抱歉,今天为了庆祝,我们家拿出了陈酿珍藏,所以可能确实劲儿大了一点。”维尔福倒也没有怀疑,马上点了点头,“那要不您在我们这儿休息一晚吧?”
“不,不了!”还心有余悸的埃德蒙差点喷了出来,他要是真敢在这里住一晚,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抱歉,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我要告辞回家了,我希望您能够原谅我。”
眼见对方提出告辞,维尔福也没有不满,毕竟他知道埃德蒙位高权重,必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况且,对方愿意参加自己的婚礼,并且在自家逗留了这么久做客,已经是给足自己面子了,实在不能奢求更多。
“怎么会呢?您能过来就已经是让我们家蓬荜生辉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耽误您的日程?”他微笑着向埃德蒙挥了挥手,恭送伯爵的离开,“晚安,伯爵先生。”
于是,马夫将埃德蒙的马车从马厩当中拉到了宅邸的石阶下,埃德蒙走上了马车,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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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埃德蒙坐上马车离开的同时,昏迷当中的瓦朗蒂娜,也终于从床上悠悠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