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隆刻意使用了谦逊平和的态度,以表示自己对旺代人绝无嫌忌,不过他所得到的反响却相当平平,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大多数人还是安安静静地低着头,仿佛就像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会的员工一样,只想着早点散会。
见到此情此景,艾格隆也不以为忤,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恐怕不会喜欢我,但是这无关紧要,毕竟我们不是靠喜欢来维系彼此的关系的。我对各位的要求很简单,遵守法律,尊敬合法政府的权威,不要参与到任何有损于祖国的阴谋当中,只要你们不触犯以上的禁忌,那么你们可以按照你们喜欢的方式生活下去,和以前别无不同。以诸位的年纪,应该都是经历过先皇的统治时期,你们当年和皇帝相安无事,如今也可以同样如此;但我不得不把话挑明,如果有谁胆敢以身试法,挑战政府的权威,那么为了维护律法的权威,我不得不严惩不贷。请相信我,我比诸位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在发表了软硬兼施的讲话之后,艾格隆走到了众位客人面前,然后亲切地和他们一一握手。
不管喜不喜欢罗马王,在艾格隆伸出手的时候,为了自己和家人,没有人胆敢表现出不敬,他们也纷纷热情地和爱过了握手,同时在握手的时候自报家门,简短地介绍一下自己的家族历史。
当艾格隆走到一个年近四十岁的中年人贵族面前时,这位贵族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帽子,然后脱帽向艾格隆致敬,接着和艾格隆握住了手。
“路易·德·勒斯居尔侯爵,很荣幸见到您,陛下。”
“勒斯居尔侯爵?”听到了这个姓氏之后,艾格隆微微来了一点兴趣。“是那位叛乱领袖勒斯居尔侯爵的后人吗?”
“没错,陛下,那正是我的父亲。”中年人轻轻点了点头,原本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缅怀和骄傲,“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叛乱,这只是一场可怜的反抗而已,我父亲并不是一个所谓的保王党,革命爆发的时候他和很多人一样接受了这一切,他更关心的是如何偿还自己父辈欠下的债务,更加并不希望去和国人彼此厮杀……只是后来的时势却不得不让他走上了这条路,对于所发生的一切,他和我一样感到遗憾。”
“我也相当遗憾。”艾格隆点了点头,“所以我们都应该努力避免这一切再发生,不是吗?”
“陛下,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回答您。平心而论,我绝对不愿意去为了巴黎的事情流血,无论它给我们送来了什么政府,我都能够接受,反正我们已经见得多了——但如果我的家乡再受到类似的摧残,难道您认为我不应该去付出我的一切去保卫它吗?”这位贵族愣了一下,然后又诚实地向艾格隆回答,“我的父亲在1793年战死,不过那时候我才仅仅一岁,并没有和他相处的记忆。但是我一直都以他为骄傲,我继承的不仅仅是他的爵位,还有他的精神。”
这位乡下的贵族真可谓心直口快,和巴黎的大人物们简直是两个极端,他直接就跟艾格隆挑明了他不想为了什么国王去发动针对艾格隆的叛乱,宁可置身事外,只要自己的家乡不要再受到侵扰就行。
而这就是艾格隆想要得到的保证。
在历史上,1832年卡洛琳公主发动的叛乱确实没有掀起多少浪花,客观上也说明当地的贵族确实厌倦了再为鸢尾花的旗帜流血了。
“我非常满意您的回答。”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表现出了对这位中年人的鼓励。
“您有继承人吗?现在在哪儿?”接着他问。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这位侯爵有些惊诧,不过他还是很快如实做出了回答,“我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陛下。大儿子在家里料理家业,小儿子刚刚从军校毕业不久,任职少尉……”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希望他能够加入到近卫军当中——我想这对他个人前途也大有帮助。”艾格隆接过了话。“我喜欢有才能的年轻人,如果他确实是个这样的人,我会重用他的。”
“陛下……”侯爵又惊又喜。
他直觉地感受到艾格隆确实好像是在刻意地与他拉近距离。
但这好像又是一种无法拒绝的“好意”。
“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当然不会拦阻,陛下。”于是片刻之后,他立刻做出了回应。
“过去的灾难都已经过去,如今已经是新的时代了,先生。”艾格隆又笑着说了下去,“我们应该放下过去的那些芥蒂,重新融合成一个国家,为此我们都要去为之努力。”
说完之后,他又走到了其他人面前继续握手,谈笑风生并且以此来拉近和众人的距离。
拿破仑皇帝一贯是喜欢亲近旧贵族的,在上台之后不久,他就发布了敕令,宣布赦免大革命时期流亡国外的贵族,鼓励他们返回法国。
对于那些响应他号召返回国内的旧贵族,他会积极录用,哪怕不肯为他效劳的,他也不会为难,还会发还一部分被没收的财产。
艾格隆没有这种暴发户“攀附血统”的执念,他从小就是在奥地利的宫廷当中长大的,什么亲王公爵没见过?高高在上的大贵族,从小在他眼里就是祛魅的,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外祖父是何等阴鸷善变,也亲眼看到自己的两个舅父是何等庸碌和病弱,他甚至还和王子妃有染,所谓“贵族”在他看来不过也就是一群顶着头衔的凡人罢了。
他亲近他们,只是因为这个阶级能够为他所用,他也需要他们的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