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根据陛下得到的情报,你不光是把他送进了黑牢而已,这些年当中,埃德蒙-唐泰斯的前未婚妻一直都在试图翻阅当初有关于他的档桉,寻找他的下落,而你都在一直暗中阻挠……如果你心里理直气壮,如果你知道那个人并不无辜,那你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侯爵说着说着,就习惯性地变得康慨激昂了起来,而在气势汹汹的父亲面前,维尔福已经理屈词穷,失去了继续为自己抗辩的勇气。
因为他心里清楚,这都是真的。
他原本以为这一桩桉件已经是尘封已久的往事,已经随着埃德蒙-唐泰斯的死去而被人遗忘,却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这桩桉件却被翻了出来,并且成为威胁自己的把柄。
如果是在复辟
王朝还没有崩塌的情况下,这件事本来也没有那么严重,毕竟当年他抢先告发拿破仑准备回国的阴谋,等于是大功一件,为此牺牲一个两个无辜的年轻人对国王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可是,现在王朝已经崩塌,波旁王室即将被赶出法国,他当年所立下的「功劳」,还有谁会感激呢?大家只会觉得,他是王室的鹰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制造冤狱,迫害无辜的送信人致使他被迫坐了十几年黑牢悲惨死去——在这样的事实面前,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如果这一切都被公之于众,那么可以预见的后果就是身败名裂,纵使不用为之前的事情承担什么法律责任,自己之前苦心经营的「法律化身」的人设也会随之烟消云散,现在这个位置恐怕也呆不下去了。
现在维尔福已经没有兴趣再为自己辩解什么了——既然罗马王都已经了解这么多细节了,自己再说那么多狡辩的话,岂不是显得更像是个小丑一样?难怪父亲会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想到这里,维尔福心情愈发失落。
他从小就跟父亲矛盾重重,正因为如此,他更加渴望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让父亲知道自己的能耐,多年来他苦心钻营,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也接近了父亲,结果到头来……自己在父亲面前还是卑微得像条爬虫一样。
他不甘心!心高气傲的维尔福,绝不愿意成为一条爬虫。
即使现在已经跌落到了谷底,他也要为自己找到脱困自救的方法。
对眼下的他来说,「等形势已定的时候再随大流投靠新主」是最优解,但目前罗马王已经粉碎了他的希望,那接下来,他的次优解就只有一个了——
努力为罗马王效力,洗刷自己之前的污点,让他提拔自己,然后借助老爹的关系和影响力,找机会继续往上爬。
毫无疑问,这其中有着很大的风险——自己现在下注波拿巴家族的话,那就会被奥尔良公爵一派的人记恨上,如果他们赢了,那自己前途尽毁,搞不好甚至还要流亡出国。
可是,他没得选,这是他现在唯一能走的路了,如果他不走,那身败名裂的自己对奥尔良公爵来说也毫无价值,只会被一脚踢开。
「罗马王,在意当时我的举报吗?他会因此而治罪我吗……?」沉默了许久之后,维尔福小声问。
儿子的问题,让诺瓦蒂埃侯爵的心里又是一阵心痛。
他不在乎,但是有另外一个人在乎……
「陛下不会在意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连塔列朗他都能够原谅,更何况是你。」他忍着痛苦,回答了儿子的问题。
他没有欺骗儿子,但只要说一半真话,就会和假话产生一样的效果,不知道内情的维尔福,当然从父亲的话当中找到了信心——他又何曾能够想到,当年的随手之举,居然给自己埋藏了如此可怕的祸根!
命运,就是如此玄妙莫测。
「好吧……我会去面见陛下,为他审理这一桩刺杀桉件的。」维尔福调整好了心态,然后以讨好的笑容看着父亲,「您赢了。」
「我早就说过你没得选的。」侯爵并没有为自己的胜利感到高兴,他心里充满了悲哀。
此刻他正亲手把儿子推入到漩涡当中,而在漩涡的终点,并不是儿子所想象的荣华富贵,而是积压了十几年的愤恨与怒火。
这就是他的命运。
「马车明天就会在你家门口准备好的,你到时候上车就好。到了枫丹白露之后,记得谨言慎行,陛下可以容忍恶人,但绝不容忍无能之辈。」
「我知道应该怎样表现的,这些年来我也学习到了很多。」维尔福满口答应下来,
说完这些之后,按理说诺
瓦蒂埃侯爵该告辞了,但是他依旧留在原位上。
「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维尔福连忙问。
「公事没有了,倒是有一件私事。」侯爵回答,「你是时候考虑再婚了。」
「什么?」维尔福有些意外,接着他连忙摆手推辞,「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现在就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侯爵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想要留下一个后嗣的话就得抓紧。虽然我很喜欢瓦朗蒂娜,但我们这个可悲的家族,终究还是需要一个男性后裔……所以,我已经跟陛下求情了,希望他为你指婚,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吧。」
父亲如此高压的态度,让维尔福既恼怒又疑惑,他不明白父亲这到底是在搞什么花样。
难道是他已经老到害怕自己不久人世,所以急着想要孙子了?
如果是之前他早就已经反唇相讥了,但是现在,面对父亲的压力,他只能暂且忍气吞声,毕竟他已经无从选择了。
「我现在需要和陛下解决刺杀事件,如果在之后陛下赐予我这等荣幸的话,那我当然不会推辞。」最后,他只能无力地做出了回应。
父亲最后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再说,最终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去,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