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逃是逃不掉了,韩厥终于追上了齐顷公的战车。当时齐顷公的战车一头扎进树木,结果车轮被树枝给缠上了,车上三人作战多时,已经无力也无机会再逃了。
韩厥带人围了上来。齐顷公长叹一声,早上还是满满的自信,总认为凭着高固致师胜利的士气高涨,凭着自己的勇猛冲锋在前给将士们的激励,一口气就能吞了晋军,没想到居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韩厥跳下战车,朝着逄丑父作了一揖,道:“没想到外臣能够在这里遇上君侯,真是三生有幸啊。”
齐顷公与逄丑父对视了一下,心里立即明白了,原来这位晋军将领根本不认识齐顷公,居然把逄丑父当齐顷公了。
这个也难怪韩厥,因为逄丑父本就有准备,早已与齐顷公换了站位,齐顷公在车右的位置,而逄丑父在主帅的位置。
这里,还必须要说明的是,我们看有关春秋的影视剧时,总看到某国国君在战场上的穿着是与众不同的,专用的冠帽、盔甲、武器什么的,其实不应该是那样的。因为在当时,无论是谁,只要上了战场,其衣甲帽盔是差不多的。
每个诸侯国都有其相对明显的战车和武器盔甲标准,所以齐顷公的武器盔甲与逄丑父、邴夏都是一样的。如果齐顷公的穿着打扮是所谓的国君类型的,那韩厥是不可能认错人的。
逄丑父大大方方地直起身来,坦然接受了韩厥之礼,故意长叹一声:“想不到寡人居然以这里与大夫相见。”
然后,瞪了齐顷公眼道:“还不到华泉给寡人打点水来?寡人这个样子,已经很失礼了知道不?”
在战车上负责保卫主将安全,当战车陷入泥坑时要下车推车,当主将受伤了要帮助主将疗伤,当主将需要喝水进食时要为主将准备好,这些都是车右的职责。
而此时,逄丑父故意将齐顷公当成自己的车右,暗示他赶快趁敌将未认出哪位是齐国国君前逃走。
齐顷公心里一阵感动,当然也是承了这个情,他唯唯诺诺地将戏做足,趁着逄丑父与韩厥大搞春秋战时之礼那一套时,假装去为国君找水离开,最后抽身成功逃出战场。
所谓战时之礼,当然很多,这里我们单讲春秋这样的贵族战役中,俘虏敌军君主的那一套规定动作,当然,晋国大夫韩厥是很懂这一套的。
韩厥走到自认为是齐国国君的逄丑父面前,再次躬身施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酒杯和一块玉,恭恭敬敬地呈给逄丑父,道:“寡君派我们向贵国为鲁国和卫国求情,还反复叮嘱我们不要进入贵国的国境。但是很不幸啊,我们最终还是在贵国国境,并且与君侯您相遇。外臣实在没有办法,因为不能逃避,否则是违抗君命,丢寡君的脸啊。外臣不才,但很荣幸能够为君侯您驾车,那就让外臣来担任君侯您的车御吧。”
先施礼,再呈上酒杯和美玉,然后用客气得无以复加的话,把晋军进攻齐国的本意说成是为了帮助鲁国和卫国,还表示晋军是不应该进入到齐国境内的。
进入齐国境内是一个意外,意外既然发生了,也就没办法了。
不料却居然与国君您相遇了,那更没有办法了,只好请您上本人的车,由本人驾车把您送到我们的军营里去。
读到这样的故事,想想都好笑。虚伪不?虚伪到了极点,但在那个年代,这可不是虚伪,这是礼仪。
这一套,就是春秋时期的贵族战争的一个典型特点:哪怕是俘虏了对方的将领,必须礼遇,更不要说国君了。
就这样,逄丑父就成了俘虏。逄丑父也承着韩厥这一套春秋大义,他知道齐顷公已经走远了,便对车御邴夏喝道:“驾着寡人的车先回去,告诉将士们,寡人去晋营作客了,让高固带着大家都回国都去。对了,看到逄丑父,先把他给逮捕起来。让他去弄点水,半天也不回来,还知道自己是车右的职责吗?”
自以为俘虏了齐国国君的韩厥哪还顾得上什么其他小喽喽?更不多话,带着他认为的齐国国君便回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