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爽大袖一挥道:
“彦靖但说无妨!”
丁谧这才说道:
“启禀大将军,此番扬州大战,那东吴驸马全琮全子璜决了芍陂之水,使得扬州农田毁坏不少,而孙德达与诸葛公休近日才刚刚交割好扬州事务,扬州方面事务繁多,农田修补一事,暂时缺乏人手。谧本想进言,让大将军拣选一位擅长治水屯田的人才,前去扬州屯田修补,可又忽然想到,朝中最擅长治水的人才,乃是司马懿曾经一手举荐的尚书郎邓艾邓士载,如若大将军不向陛下举荐此人,未免会遭人非议,说大将军私心过重。如若大将军举荐此人,倒是为司马仲达做嫁衣了,谧虑及此处,这才左右为难。”
曹爽闻言之后,确实也陷入的两难。他思忖了半晌之后,将目光移到了他极为看重、素有贤名的干才王基身上:
“伯舆,不知此事,你有何建议呢?”
王基此刻并没有多少犹豫,他起身正色对曹爽言道:
“启禀大将军,以卑职看来,大将军一定要向陛下谏言屯田一事,不仅如此,而且还一定要举荐邓艾不可!”
曹爽闻言,面有疑虑,他不解的问道:
“哦?伯舆何出此言?”
王基继续解释道:
“一来,此事有利于国家社稷,大将军谏言此事,自然对大将军有利无害;这二来嘛,邓艾乃是当世奇才,虽然乃司马太傅举荐,但大将军既然已谏言屯田,那就势必要有成效才可,屯田一事若用邓艾,则事必成,此事如若一成,那么为国为民、举荐贤才、任人唯贤的功劳与贤名,岂不是尽归大将军囊中了吗?”
曹爽听了王基的话,瞬间喜笑颜开,他拊掌大笑道:
“伯舆真高见也!此事就这样定了。孤明日亲自进宫面圣,就向陛下谏言修建石碑,以及扬州屯田之事!”
“大将军明鉴!”
丁谧、邓飏、王基、王沈、王弼等大将军幕府众人见大事商议已定,于是先后拜别大将军曹爽,离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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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曹爽便早早进了宫,在太极殿东堂得到了曹芳的接见。
当听说要修建儒学石碑之后,曹芳本来兴趣不是十分浓厚,可是当他听到曹爽的具体意见之后,态度却发生了转变。曹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愿意继续听曹爽解释这个方案。
“微臣以为,如今陛下已然通《论语》之学,应当以太牢之礼祭祀孔庙,借此昭告天下。如此一来,可有一举三得之效。一来,可让国内百姓知晓天子的聪慧仁德;二来,可以安抚国中尚不稳定的人心、消除主少国疑的隐患;三来,近日即将是先帝的冥诞之日,陛下如今学有所成,祭祀宗庙,也可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注一:太牢礼,古代祭祀所用牺牲,行祭前需先饲养于牢,故这类牺牲称为牢;又根据牺牲搭配的种类不同而有太牢、少牢之分。牛羊豕三牲具备谓之太牢。少牢只有羊、豕,没有牛。
曹芳此刻心中也已完全赞赏曹爽的建议,他终于点了点头:
“大将军所言极是,甚合朕意。此事应当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亲自主持,关于修建石碑、祭祀太庙、孔庙的具体事宜,就有劳大将军费心了。”
曹爽见曹芳同意此事,立即借势又说出了自己想要举荐贤才前去扬州屯田的建议。
“陛下,臣听闻东吴大将陆逊,于江北一代修建邾城城池,我军不可不防。不仅如此,东吴还在江北淮南一带开凿东渠潮沟。此渠阔五丈,深八尺,且将玄湖水泄于秦淮河内,大有加固边防之意。倘若扬州方面不加紧屯田驻军,只怕南境百姓难以心安。”
对于此事,曹芳自然是十分赞成的。他点了点头道:
“大将军之言,甚合朕意,只不过关于这屯田之人选,不知大将军可有想法?”
曹爽此刻心中一惊,本来朝中屯田水部大才,当以尚书郎邓艾为首,别无他人,皇帝自然知晓这一点,按照曹爽的猜测,皇帝孩童心性,没有什么城府,应该会直接说出邓艾的名字。可是如今皇帝却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自己,看来是已然有了试探的想法,虑及此处,曹爽背上不由得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屯田人选,当以尚书郎邓士载为先。”
曹芳点了点头道:
“巧了,大将军何朕算是想到了一块,既然如此,那就教邓艾前去扬州办理屯田事宜吧。具体如何详细安排,还要有劳大将军费心了。”
“陛下圣明,臣定会尽诚竭节,不负陛下厚恩!”
曹爽口中说着圣明,内心深处倒并没有阳奉阴违。因为此刻的天子,虽然才不过九岁,但其机变应对之才、通晓义理之明,已然足以驾驭臣属了。曹爽心中认定,只要假以时日,当今陛下绝对会成为一代圣君。
作为族叔、宗室大臣,曹爽自然感到十分欣慰。可是在曹爽的内心深处,却也隐隐升腾起了一阵不安与不舍。
毕竟,自己当惯了这个首辅大将军,将来要归权于上,究竟还是有些不太甘心的。而天子小小年纪便已有如此手段,将来又会不会与自己这个手握大权的族叔起冲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