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曹爽凝神细思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自己内心那个大胆的想法。他俯身跪伏在了御榻前,朗声朝着曹叡回答道:
“微臣愿以死奉社稷,以血护江山,臣答应陛下,只要微臣在一日,曹氏的江山,便可一日固若金汤!”
也许是皇帝此刻已然失去了清醒的神智,也许是曹爽坚定的话语让曹叡对他有了信心,此刻的曹叡,居然就这样口头答应了刘放、孙资二人的建议:
“好……有昭伯这句话,朕便放心了……,你们先退下吧,朕稍事休息,便修改诏书……”
“诺!”刘放、孙资、曹爽三人应了一声,便退出了殿外。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稍微清醒一点的曹叡再次竭力收摄了一下心神,打算重新再思虑一下托孤辅政的事宜。
单凭昭伯一人,真的能够压制的住司马懿吗?
不!绝对不能!
又竭力思考了半晌的皇帝摇了摇头,自己与曹爽少年相交,知根知底,他明白,曹爽虽然一直都表现的谨慎沉稳,但曹叡知道,他是一个骨子里极为骄傲的人。而且曹爽的才能,虽然在中人之上,但比起其父故大司马曹真已然颇有不及,更何况司马懿的手段,乃是上上之谋,更在曹子丹之上。
一个隐忍多年、骄傲而自视甚高、毫无从政经验的年轻人,真的能够斗得过一个隐忍多年的三朝老臣、当朝名将名臣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此刻的皇帝,突然想起了他先前优待的、号称神仙降世、可以化治病符水的寿春农妇,皇帝心想,此刻反正自己已经病重,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试试那农妇的神水,也未尝不可。半个时辰之后,那农妇受诏来到了嘉福殿内。
曹叡见那农妇已到,于是便开口说道:
“汝一向咳咳咳,号称,可化神符神水,救死扶伤,屡试不爽,今朕病重,汝可为朕化一盏神水,如若灵验,重重有赏”
那农妇闻此言,心中竟栗六不安,她先前乃是寿春一巫医门下的女弟子,先是被担任鲁相的东武城侯、太尉四弟司马馗所征召延揽,经由太尉之弟中郎司马进,以及内侍长韩雍的举荐,这才来到宫中任职,实际上她于下毒之道较为精通,至于治病救人,一般病症倒也还算擅长,但遇上曹叡这样的油尽灯枯之人,她实际上也束手无策,但偏偏此刻天子想起了自己,今日看来赶鸭子上架,只得拼死一试了。
那农妇听了天子的话,只得点头称是,不多时,内侍将那农妇所调的“神水”细细检查了一番之后,端给了曹叡。
曹叡饮用之时,立即察觉此水似乎与寻常清水并无二致,心中已然大起疑窦,待到一个时辰一过,他发现自己非但没有好转迹象,反而不舒服的感觉还有加剧之象,心中顿时大生怒火。本来司马懿擅自屠灭了辽东,他就憋着一肚子火气,此刻遇到此事,曹叡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了:
“来人,将这招摇撞骗的妖妇,还有那举荐妖妇的大内侍韩雍,一并拖到东市上,斩首示众!”
守候一旁的、新被封为皇后的郭氏听了皇帝的话,生怕违逆了圣意,立刻便将这道命令传给了殿外的内侍,不多时,尚未来得及反应的韩雍与连连喊冤的女巫便被四名禁军拖去了东市刑场之上。
见与自己一方互通有无的内侍韩雍被斩,刘放、孙资二人心中惶恐,当机立断,立即联系了曹爽,以及司马懿的弟弟中郎城阳亭侯司马进、以及司马通、司马敏几人,悄悄替换下了皇帝在大殿外的一应亲信。
不多时,皇后郭氏见皇帝已然沉沉睡去,于是便离开了大殿,打算回宫去换身衣物。
依旧对自己和孙资计划不太放心的中书监刘放,见殿内无人,再次进入了嘉福殿。此刻的刘放,心中已然存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法。
“请问陛下,辅政大臣之事,兹事体大,不容拖延,陛下现在可以修改诏书了么?”
曹叡此刻已然清醒了少许,他心中想,诏书绝对不能随意更改了,可是浑身乏力、神志不清的他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推辞手握权力的刘放。于是他只能吃力的敷衍刘放道:
“朕疲乏极了,现在还不能拟诏”
刘放闻言,心惊不已。
他明白,事已至此,已经再没有退路了,刘放壮着胆子,走到了御榻前,他把着曹叡的手,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和诏旨,坚决的说道:
“既然如此,诏书就让微臣帮陛下来拟写罢!”
曹叡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怒极攻心的他想大声呵斥刘放,甩脱他的手,可是偏偏自己病入膏肓,无力而无气,只能够受其摆布。
此刻刘放与孙资,以及被他们暂时拉拢到一条战船上的曹爽,早就联合司马懿的弟弟中郎城阳亭侯司马进、还有司马通、司马敏几人,替换下了皇帝在大殿内外的亲信,曹叡就算喊出声来,此刻也已无济于事,更何况此刻的皇帝早就没有力气来呼喊了。
一怒一惊之下,曹叡的病情又加剧了几分,此时的他就连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是一个劲儿的流起了眼泪。
――
嘉福殿外,曹肇正携带着那封密信,打算进殿向曹叡说明一切。他明白,自己只要将这封司马家与东海王曹霖合谋暗害皇嗣的信笺交给陛下,那司马懿无论如何也就无法改变此时此刻的局势了。
就在曹肇来到嘉福殿外的廊道内时,他却看到了全副武装、一脸冷峻的曹爽。
“昭伯?你也在这儿,快随我一同去觐见陛下,我查清楚当年陛下托付于我二人的那件案子了,现在需要立即向陛下面陈!”
曹爽并没有像曹肇想象中的那样欣喜若狂,反之,曹爽此刻表现的有些冷静如霜,他冷着一副面孔,大声说道:
“奉陛下诏,燕王曹宇、领军将军夏侯献、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人,不得再擅入嘉福殿!”
“昭伯,你说什么?!”
此刻的曹肇,宛若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一般,有些回不过神,他满脸惊愕之情,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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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福殿内。
刘放装着胆子,抓着皇帝的手,勉强写下新的诏书之后,遂拿着出宫朗声宣读道:“奉陛下诏,曹肇执掌禁军,不知思报皇恩,反而于陛下病重期间,与宫人淫乱,燕王宇及夏侯献秦朗等人知而不告,亦有罪,现免去燕王曹宇、夏侯献、曹肇、秦朗等人的官职,四人不得继续在宫中滞留,来人呐,将罪臣曹肇拿下!”
“昭伯!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回答我!”曹肇此刻满面惊怒之情,还没有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的他立即被两名武卫营中的士兵押解了起来。
与此同时,正在各自府中的夏侯献、秦朗二人也被突然出现的武卫军甲士捉拿,以先前刘放等人捏造的罪名,被押入了天牢之中。
而同样一头雾水的燕王曹宇则被勒令立即回到封国,从此以后不得再入京城半步。
宫外,南归的鸿雁发出一声声鸣叫,和着呼啸的北风,就好似一声声呜咽着的叹息与哭泣声。
曹爽见大局已定,立即便去了嘉福殿内守候天子,以防他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