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太后一想到开心事,便乐呵呵的笑个不停,而东乡公主曹绫听到祖母与兄长提及了夏侯玄,脸上也略显红晕,她至今都记得,八年前,也就是父皇的黄初三年那一年,那个在父皇面前力争为益寿亭侯于家延续家祚爵位、丝毫不惧、侃侃而谈的少年。她清楚的记得,那年的夏侯玄,是除了哥哥以外,唯一一个让自己感到惊佩的少年。
李惠姑听了卞太后与皇帝这些话以后,倒是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她低头不语,只是一直专心致志的在袖中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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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西北角的城郭之上,身为武卫军副将的曹羲,此刻正身披着一副黑色袖筒领盆铠甲,腰悬军中制式环首刀,他并未戴头盔,而是将军头胄夹在臂下腰间。此刻,他正眺望着远处由三座小城连接起来的金墉城。
他记得,四年前堂兄曹叡登基以后,仿效祖父武皇帝曹操在邺城西北部筑铜雀、金虎、冰井“三台”的经验,也在洛阳城的西北角筑起了这雄壮坚固的金镛城。
此金镛城,南北长约二里,东西约半里,分为南北中三部,三部之间各有门道相通,呼应方便。
实际上,这更是一座拱卫京城的军事城堡,由于其北依邙山,地势高亢,下可俯瞰洛阳全城,上可扼守都城六门,因此,这金墉城也被禁军将士们称为“洛阳垒”。出于兵事防卫之需,皇帝陛下还在洛阳城的西北城墙外壁和金镛城的外壁之间,建构了许多墩台。这种建造垒壁的方法,对后世的城制建造来说,也可谓是一大创举。
曹羲转头向城西的金市上望去,只见那坊市之间往来的行人,就宛如流水一般,远处的城郊原野上,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正在放着纸鸢,隐隐约约的,曹羲甚至还可以听到那群孩子的笑声。
没来由的,曹羲想起了黄初年间的那个月夜,泰初他骑着刚刚得来的小‘白雀’,,一手揽辔、一手拉着纸鸢,就这样迎风策马,徽儿、‘阿摩’和自己则紧紧在后面追逐着,那个月夜,他们三人的笑声填满了整个洛阳城的坊与市……
往事已矣。
曹羲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怎么还是对当年的事情念念不忘。
“卫鸢姑娘……”这时,远处,几名曹羲麾下的禁军看到一名头戴帷帽、登上城墙的女孩后,纷纷向她躬身行礼,即便来人戴着遮面帷帽,他们也认得出,这是当朝重臣、吏部尚书卫臻卫公振之女,尚书郎卫烈之胞妹,卫鸢注二:虚构人物。。
她经常会来这个地方,因此常在此处守卫的几名禁军都已经认下了她。而之所以她喜欢跑来这个地方,就因为此处是武卫营副将,他们的上司曹羲值班守卫的地方。
“嘘!”卫鸢调皮的笑了笑,而后才蹑手蹑脚的朝着曹羲走了过去。
“昭叔哥哥!”她突然冷不丁的拍了一下曹羲的肩膀,正在出神的曹羲果不其然,被吓了一跳,胁下夹着的铁盔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卫鸢看着曹羲满副甲胄无法弯腰拾捡头盔的蠢笨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昭叔哥哥,你,怎么这么可爱呀,哈哈哈……”
看着远处曹羲笨拙害羞的模样,已及卫家二小姐大笑不止的模样,几位站岗的禁军士兵也没忍住差点笑出了声,可是他们又害怕被曹羲看到,所以他们一笑之后,马上便假装在看远处的风景,立即转过了身去。
“鸢儿,你又调皮了。”曹羲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禁军注意,这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昭叔哥哥,人家每次来看你,你都是在出神,当然会被我吓到啦。”卫鸢抿着嘴偷偷笑着,变戏法一样的从身后拿出了一只彩色的纸鸢,塞到曹羲的手中:
“呐,记得你之前,总是在我面前念叨什么纸鸢,你那么喜欢,我送你一只好啦。要不要试一试?”
曹羲明白,如今已到夏日,集市上很难买到纸鸢,估计这丫头把东市、金市和南市都跑了个遍,才买到了这一只吧,想到这,曹羲不禁心中一暖,他微笑道:
“只可惜我还在站岗守卫,不能随意玩耍。”
“没事儿,你想看纸鸢,我就放给你看好啦,你无需走动的,嘿嘿……”
卫鸢说着便开始解起线轴,在城墙上来回小跑起来,只见那彩鸢立刻便随风而起,扶摇直上青云之中。城头温文儒雅的黑甲青年士兵,面带微笑的看着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牵引丝线,放牧彩鸢,这画面自然十分养眼,以至于远处城头矗立的士卒们都看的痴了。
卫鸢迎风小跑,回眸浅笑,望着曹羲,只见她那一颦一笑间,都洋溢着内心的幸福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