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他按照父亲所留计策,教人鼓动撺掇河东王,私自调走广莫门一千武卫营军士,又暗助青青苑中,秦摩的手下前往鲜卑献计,虽然一切都已经顺利的完成了,但父亲此举,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若说是为了河东王,那父亲便不该让河东王私自调军,落人口实。若说是为了保平原王,那就更不应该让鲜卑作乱,让曹叡在监国期间出乱子。
难道说,父亲是想让两位皇子全都栽了吗?真是不明白。
这时,大着肚子的夏侯徽亲自端着一盏清茶,来到了书房,见司马师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夏侯徽不禁有些心疼。
“夫君,又在为朝中之事担忧了?”
望着一脸关爱之情的妻子,不知为何,司马师心中忽然一酸,他扶着夏侯徽小心翼翼的坐下后,柔声道:
“不是说,这些端茶倒水的活儿,让下人去做就好了吗,徽儿,你现在身子不方便,一定要注意护好自己。”
夏侯徽暖暖一笑道:
“无妨,夫君勿要担心,医生说,也要适当的走动走动呢。哪能天天都闷在屋子里,否则,没有病也要憋出病来了。”
司马师轻轻抱着妻子,暖暖笑道:
“孩子生下来,就给她起一个乳名,叫做:忆容。你说,好不好呀?”
夏侯徽笑道:
“夫君怎么知晓,一定是个女孩子?”
司马师抬头望着天窗外的星辰,轻声说道:
“我只希望她日后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如若是个男孩,这洛阳的风风雨雨,家族的兴衰成败,无论他愿不愿意,将来就都会压在他的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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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山。
旌旗飘飘,喊声振振。
河东王曹霖身着金丝软甲、骑着纤骊宝马,正率领着一众武卫营的将士,弯弓纵马,扬鞭驱车,追捕着山间野兽。好不自在。
曹霖弯弓,看得真切,一箭飞去,一只野鹿应声而倒,三军一齐喝彩起来,曹霖愈发的心气高昂了起来。
其实,此次出猎,他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就在前日,他的一名门客建言说,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有着禁军的统辖调度之大权,如若不趁机与禁军各个将校混个脸熟,熟络熟络,实在是太可惜了。因此那门客劝自己来这么一场狩猎,专门调来禁军中最为精锐的武卫营,果不其然,此刻的武卫营主营将士们,果然个个士气高昂,此刻甚至还为自己喝彩。
正在曹霖飘飘然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如同雷鸣般席卷而来。这正是曹肇、曹纂兄弟,以及卫烈三人率领的东宫卫率。
“东宫卫率奉监国王令,前来请河东王过府一叙。”
曹肇为在武卫营前,顾好皇家颜面,因此并未明说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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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郡,宛县。
皇帝陛下雷霆震怒。
雷霆之怒,并非没有缘由,在进入南阳郡界之前,曹丕下过一道口谕,说是:天子巡视,百官不得干豫郡县。
也就是说,曹丕让南阳郡各个县城保持原状,无需刻意准备。
可天子车驾到南阳郡第一县宛县时,宛令不解诏旨,竟大闭巿门,并清肃了街道。
当曹丕来到空无一人的宛县街市之时,他这才怒了。
“难道朕是贼寇邪,宛令为何如此防范,难道不知朕早有口谕吗?”
面对怒气冲冲的天子,王象和荀纬二人急忙劝解了起来。
可是正在气头上,且对南阳太守杨俊早有宿怨的曹丕不由分说,竟派遣了校事官,将宛令以及太守杨俊一并捉到了宛县街市之上,自己的脚下。
王象此时心中忐忑无比,看着昔日的恩人,此刻因为一点点小过,跪伏于地时,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不敢上前扶起杨俊,也不敢与杨俊打一声招呼,他此刻只能够蜷缩匍匐在天子脚边,希望天子不要杀杨俊。
曹丕阴沉着脸,不理睬匍匐在地的杨俊与宛令,他对荀纬说道:“速速传尚书令陈群、尚书仆射司马懿,以及尚书卫臻,刘晔、董昭等人前来!”
“诺。”
荀纬不敢耽搁须臾,立即翻起身来,疾步前去通禀了。
当陈群、司马懿等人来到宛县街市之时,曹丕立即冷冷的问道:
“诸卿,说说,汉明帝曾杀过几位二千石?”
匍匐在地的王象听了皇帝这话,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他知道,杨俊今日,怕是不能幸免于难了。而杨俊不发一言,只是跪伏于地而已。此刻,他的心中,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陛下!”
王象泪流满面,重重将头磕在坚硬冰冷的青石之上,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救下杨俊。
“陛下,求求陛下,开恩饶了杨季才!”
曹丕看了一眼因磕头而血泪满面的王象,心中一痛:
“卿何苦如此?快快请起!”
王象流血竟面,浑然不觉,他依旧重重的磕着头,请求曹丕让杨俊减死一等。可是皇帝并没有说一句话。
尚书仆射司马懿望着跪拜于地的杨俊,以及满脸鲜血的王象,心中不禁恍惚,他想起了还是自己还是少年的时候。
那年,十六岁的自己,与杨俊初遇相识。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杨俊对自己的那一句鼓励:“此非常之人也。”
早以为自己变成铁石心肠的司马懿,竟不觉红了眼眶。
“陛下,杨季才罪不至死,求陛下网开一面”
曹丕看了一眼叩头流血的王象,以及跪伏于地的司马懿和荀纬,最后又看了一眼不发一言的杨俊,心中终于只剩下了恨。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杨俊都不愿意求饶?
难道他如今还是瞧不起自己吗?
曹丕怒火中烧,怒吼道:
“都不要再说了,朕意已决!”
王象痛哭流涕,已经绝望的他,此刻就好像孩子一般,牵引着皇帝的衣角,苦苦哀求着。
曹丕被扯的有些心烦,他回头看着哭泣颤抖的王象,叹了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朕知杨俊与卿相交相识之本末耳。但,今听卿之言,则卿心中无我也。卿宁无俊邪?无朕邪?!”
王象听了这话,如同触碰雷电一般,颤抖着撒开了手。
杨俊看了看满面鲜血的王象、荀纬、以及司马懿,心中一暖。
他最后看了一眼冷漠的君王,他的嘴角牵扯出一丝苦笑。没来由的,他又想起了当年与临淄侯曹植公子,以及杨修、邯郸淳等旧友开怀畅饮的日子。
“吾,知罪矣。”
杨俊缓缓起身,朝着街道旁的石柱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