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到如今还记得,少年时追随武皇帝征战天下之际,张文远、乐文谦、以及故大司马大将军曹子孝、以及虎豹骑都督曹子和兄弟、夏侯妙才、夏侯元让等诸位将军的虎豹英姿,只可惜,如今诸位将军却一一撒手人寰了”
曹丕一番感慨,众臣有如司马懿、陈群一般随帝共叹的,有如刘放、孙资等人一样低头沉默不语的,但面露不服不悦神色的,也就只有都阳侯、骠骑将军曹洪一人了。
曹洪自恃当年随武皇帝征战四方、舍命救太祖之大功,以及自己的宗室身份,并一直引以为傲,大司马大将军曹仁离世后,他满以为自己能够接替这个位置的,可是这都一年多了,曹丕就是不加封自己大将军,竟然一直让这个位子空着!
本来这就足够让自己生气的了,没想到今天陛下表彰老将功勋时,居然忘了自己这个眼前的大活人!
曹洪的吹胡子瞪眼,曹丕当然看在眼里。
他是故意给曹洪这个难堪的。
他至今没有忘记,自己尚未正位东宫之时,在曹洪这个叔叔那里受过的冷眼与冷漠。家财百万的曹洪,甚至连一点钱都不愿意借给自己。
曹丕不禁再心里苦笑,自己一向自诩为明君圣王,可后来发现,自己终究少了圣王的那份胸襟气度。
“不仅如此,镇守雍凉十年的张既张德容、堪为栋梁的温恢温曼基、以及苏则苏文师、故尚书桓阶桓伯绪,他们也都一一离去了,他们都对社稷与朕,抱有厚望,可是朕至今却未能扫平宇内,朕,心中实在是痛苦难掩!”
傅巽听皇帝提起了自己的老友,故金城太守、侍中苏则,不禁黯然伤神。
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年,陛下不经意的提起了一件陈年旧事,陛下说:“吾应天而禅,而闻有哭者,何也?”
傅巽当时听明白了,陛下当初受禅称帝之时,临淄侯曹植与苏则都曾悲哭不止,只不过今日陛下在苏则面前和颜悦色,明显是在说临淄侯曹植。
可是骨鲠的苏则一听陛下这话,顿时就来了牛脾气,他以为陛下是在指责自己,可他自己却觉得,当时身为汉臣的自己,为汉哭泣,乃天经地义之事,正当苏则要发作的时候,傅巽立即狠狠掐了苏则一下。
“不谓卿也!”
苏则听了傅巽小声的提醒,这才明白了过来,从而避免了一场大祸。
其实,傅巽知晓,曹丕将这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只不过,不愿计较罢了。
曹丕也想起了苏则。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这微笑让他拿如同冰渊的龙颜看起来稍微缓和了一些。
往事依稀:
“前破酒泉、张掖,西域通使,敦煌献来径寸大的夜明珠,不知可否再买于市?”
一向喜好玳瑁珠玉的曹丕,一面把玩着手中那颗夜明珠,一面询问着在金城任职多年、熟悉西域物产的苏则。
谁知一向骨鲠的苏则还是那么的不会曲意逢迎。
“若陛下化洽中国,德流沙漠,此等珍宝即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贵也!”
好一句‘求而得之,不足贵也。’
曹丕一直都记得这句话。
皇帝从回忆中醒来,他继续说道:
“不光他们,还有刚刚离世的杜伯侯,诸卿可知他是因何而卒?”
曹丕面容凝重,他一字一句说道:
“杜卿,他是为朕亲试南征龙船而落水的!昔日,古圣冥,因勤事水工而溺于水内,先贤稷,因勤务百谷而亡于山中。今杜伯侯,虽古圣先贤之行,何以复加?如若朕此次不南下亲征,如何对得起为朕而死的杜伯侯,如若朕不早日一统山河,如何对得起这些为大魏殚精竭虑的贤士大夫?”
席间原本各有想法的群臣,现在算是明白了,陛下早就做好决定了,今日召集大家,只是为了安排御驾亲征事宜罢了。
“臣等,愿为大魏赴汤蹈火!”
席间群臣纷纷跪伏于地。
“好!”曹丕见群臣再无异议,于是立即开始安排起了离京事宜。
“辛侍中,你留守京城,好生辅佐平原王,留镇洛阳。平原王,记得多向太尉、司徒、司空他们求教治国之术。”
“臣等,遵旨。”侍中辛毗与平原王曹叡,以及钟繇,华歆,王朗几人顿首领命。
“彦才朱铄,仲康许褚,你们与河东王一并负责京城军防要务。”
“诺!”河东王曹霖,武卫将军许褚,以及中领军朱铄三人顿首,曹霖心中倒是一喜,他没有想到父皇此次居然将京城的防卫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文惠高柔,你好生掌管刑狱即可。”
高柔顿首接令。
“韩司金,你与河南尹司马子华司马芝,多多留意洛阳坊市之事务。”
司金都尉韩暨拜服于地。
不多时,曹丕便一一安排好了洛阳留守事宜。
“仲达、长文、子扬刘晔、子通蒋济,你们几人,这次,就随朕一同南征吧。至于台阁政务,就暂时由中书监、中书令二人接管处理,另外,随朕南下的禁军统御事宜,就交给公振卫臻。”
司马懿的眉头好像微微抖了一下,他的脸上却并无丝毫波澜。
“臣等,领旨!”
司马懿、陈群、刘晔、蒋济,以及中书令刘放、中书监孙资,卫臻等,皆跪伏于地,接了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