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行营。
曹丕坐在案前,望着从中线战场送来的军报,脸色沉郁。
吴将朱桓大败大将军、大司马曹仁之子将军曹泰,并斩杀将军常雕,魏军被斩以及淹亡将士多达千人!
“大司马英雄一世,怎么会败在朱桓一个毛头小子手里,岂有此理!”
哗啦一声,成堆的战报书简被曹丕尽数推到地上。
“陛下息怒”过了一小会,侍中董昭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将军一路已然战败,所幸主力未损,仍可坚守观望”
“朕明白”曹丕揉着眉心,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所幸还有伯仁,他前些时日刚刚在西线大破吴将诸葛瑾,听说还在江北岸与江中洲之间架设浮桥,让主力进入洲中屯田稳守,看来,江陵是唾手可得的了。”
“陛下是说征南大将军企图架设浮桥,将主力屯于江中洲!”董昭听了这话,略一思索,旋即皱眉说道。
“怎么,侍中以为有何不妥?”
“陛下容臣详禀,昔日武皇帝智勇过人,但是用兵一向畏敌而不轻敌,可是如今征南大将军此举,却是将敌人视若无物!”
“嗯?”曹丕本来不以为意,听了这话,登时不敢大意,正襟危坐问道:“却是为何?”
“夫用兵好进恶退,本是人之常情,但在进军之时,难道不应该想清楚自己的退路吗,只有进退自如的地方,才算是据守的宝地。
而今征南帅军屯于洲中,至深也;浮桥而济,至危也;一道而行,至狭也:此三者兵家所忌,征南大将军一向谋谟过人,怎么此次却如此不理智也!
倘若敌人攻断浮桥,层层包围,渚中精锐,非魏之有,将转化为吴矣!
再者,近日乃是冬去春来之际,江水一涨,何以防御?事将危矣,惟陛下察之!”
董昭忧色满面,顿地叩首。他明白,夏侯尚一向谋略过人,又深得陛下信任,只害怕陛下听不进去自己的话,那前线局势可真是不妙了。
曹丕听董昭侃侃而谈,越听越是心惊,到后来更是冷汗涔涔,倘若西线也败了不,绝不能败!曹丕清醒过来,急忙下令:“快,下诏令伯仁速速撤出江中洲,不得有误!”
“臣遵命!”董昭急忙起身,助皇帝起草军诏。
魏军江中洲大营。主帅行辕之内。
夏侯尚看着皇帝送来的加急诏书,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自己不过胜了诸葛瑾水军,就如此草率轻敌,险些酿成大祸!
只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传令各营,速速准备,撤离江中洲!”
自从入春以来,江陵城的夜已不再那么寒冷。江水两岸的花草树木也渐渐变得生机勃勃。
魏军忙了一下午,已是黄昏时分,却才从洲中撤出了数千人,而剩下的千余人,还在不甚宽阔的浮桥上列队北归。
而吴军此刻正趁着黄昏,悄然携带火把油船,朝着江陵中洲潜行,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点燃油筏。吴军主将潘璋更是带上了军中全数的骑兵两千人,企图一举擒获夏侯尚,立下大功。本以为魏军依旧如常驻扎在中洲的潘璋,此刻却意外的看到,魏军正列队整齐的向洲北撤去,而在洲中尚未撤出的人不过数百人而已。
潘璋咬了咬牙骂道:“他奶奶的,夏侯尚这龟孙果然狡猾,我还是迟了一步,兄弟们,勿要再浪费火把烧毁浮桥了,立刻随我冲上去截杀魏军!冲!”
正在北撤的魏军,陡然间便听到了一阵喊杀声从西面传来。
早有准备的副将高迁立马率领着已经过了浮桥的士兵迎敌,给浮桥上撤退的士兵争取时间。潘璋军虽来势凶猛,但一来魏军早有准备,二来吴军骑军不敌魏军骑兵,所以潘璋一时倒占不了什么便宜,双方缠斗混战了一个多时辰,洲中的魏军也基本上尽数撤出,赶来这边支援,吴军立刻处于劣势之中。
————
江陵城下,魏军大营。
曹真心中始终是不甘心,他不信一个朱然真的能够阻挡自己攻克江陵!他思考多时,终于决定再试一试。这一次,趁着吴军援军还被夏侯尚缠住,他要倾全军之力攻城!
“羲儿,”他望着孩子的眼睛叮嘱道:“待一会,父亲会带着你大哥,以及全营的士兵,再去攻打江陵城一次。咱们的大营中,只会留下五百残弱士卒,你害怕吗?”
“羲儿不怕!”曹羲眼神坚定的望着父亲:“羲儿会为父亲守好大营的!”
“好!哈哈,好孩子,不愧是我曹子丹的儿子!”曹真欣慰的摸了摸孩子的发顶:“待会儿,要听你表哥、还有石建将军的话,父亲走了。”
曹羲点了点头,望着父亲出了大帐。他和夏侯玄也许还不知,危险,就要降临了。
————
江北,潘璋部众仍在与夏侯尚的精锐骑兵缠斗,本来策划好的一场突袭火攻,没想到却变成了这样,潘璋心中愤怒不已,不愿就此撤退。夏侯尚指挥着魏军,有条不紊的结阵击杀吴军,几个时辰过去,眼见潘璋带来的吴军骑兵就要损伤殆尽了。
“快撤!”
终于,潘璋怒吼一声,折断射在肩头的羽箭,率领着余下的百余名残兵向东遁去。
“将军,是否追击。”魏军副将高迁问道。
“穷寇勿追。”夏侯尚摇了摇头:“我军就地扎营,阻挡吴将杨粲援军,为曹子丹将军攻打江陵城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