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大将军姜维在陇右的这场劫掠,让彻底沦为傀儡的皇帝曹芳心情差到了极点。
“李安国他们是怎么被定罪的?!快给朕去严查!快去!!”
昨日的大朝会上,曹芳彻底放下皇帝的架子和尊严,求爷爷告奶奶,仅仅只是保住了自己长姐齐长公主的三个孩子。
至于他的姐夫——李丰之子李韬,并没有躲过司马师的屠刀。
姐姐齐长公主甚至还改嫁给了司马氏的新贵任恺。
而任恺的父亲任昊,则继任了夏侯玄太常卿九卿之首的尊位。
此时此刻,听到边境有变、心情差到极点的曹芳破罐子破摔,宛若疯了一样的呼喊道:
“夏侯泰初镇着雍州的时候,姜维没能夺去寸土,可如今他司马大将军这才辅政多久,就让我数万大魏儿郎葬身东南,让我三县大魏子民被掠入蜀境!”
“李安国,张敬仲是多么好的忠臣,是朕的皇亲国戚,竟会被安上谋逆的帽子,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给朕严查!”
身旁还算忠于皇帝、与许允保持着紧密联系的内侍一看曹芳发疯似的口不择言,立即便将殿内所有侍者全部遣出了殿外。
过了良久,那内侍见皇帝冷静了下来,这才轻声提醒道:
“陛下慎言,如今的局面,其实还不算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怒气未平的曹芳听了内侍这句别有深意的安慰后,眼中顿时散出了一阵神光。
那内侍耳语一阵之后,曹芳脸上竟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好,你速速传召许允许士宗,速速叫他来太极殿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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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许允离开太极殿后不久,自宫中就发出了一道任命诏书。
这是任命大将军之弟安东将军司马昭为西路抵御姜维进犯的行军主帅的诏命。
司马师一边查看着手中的诏书,一面仔细思忖着皇帝的想法。
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眼疾也有日益加重的趋势,过继给自己的司马攸年纪尚轻,资历极浅,不可能在这几年平顺的继承司马家的大业。
说白了,自己身故之后,司马家的家主,只能是他的弟弟,司马昭。
如今司马昭的威望尚且不足以平息朝野上上下下所有的反对之声,因此此次让他担任西路御敌主帅,倒也恰好合适。
思忖了许久的司马师终于下定了决心,写下了一份任命军职的手令,并在其上加盖了大将军印。
整日浸淫政务的司马师不知道的是,自从那一日四女儿灵云见到妹妹灵君的尸身后,就彻底的病倒了。
灵云和灵君一样,由于那些数不清的市井流言,向来心中有郁结惆怅之意,多愁善感之下的她本就身子不够强健,如今陡然间见妹妹惨死家中,灵云立时便大病了一场。
司马师本以为这些时日女儿的病自会好起来,因此并没有勤加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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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的有识之士都知道,成功掠到人口的姜维一定会很快返回汉中。
司马师之所以让司马昭去走这个过场,不是为了说服那些已经投靠司马家族的士族,而是为了说服那些不明大势的平民老百姓。
毕竟,禅代天下的大事,不仅仅只需要士族的支持。
如果能获得百姓的好感,自然没有坏处。
和司马师预料的一样,司马昭率兵赶到雍州后,姜维早已遁去。
司马昭参加了几场雍州的陈泰、郭淮摆下的酒宴,游览了一番雍凉盛景,这才慢慢悠悠的朝着洛阳的方向“凯旋而归”了起来。
数月后的洛阳城,平乐观内。
天子曹芳特意在这里摆下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打算此处等候凯旋而归、即将还都的安东将军司马昭,并在洛阳犒赏得胜而归的三军将士。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平乐观内,皇帝曹芳与时任中领军的许允,此刻正与左右亲信谋划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陛下,待会您只要在手令上画个押,微臣便带着埋伏此处的领军营将士擒斩司马昭,然后逼迫前来赴宴的司马师卸下兵权,绝了我大魏后患!”
神情激动的曹芳点了点头,用他的皇袍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
他再次看了看案头已经写好的诏书,心中感到了一阵忐忑不安。
远处,嘹亮的号角声以及沉闷的鼓声传来。
那正是安东将军司马昭及其麾下军队入城的预示。
曹芳此刻微微颤抖,呼吸急促,额头上满是冷汗,竟在这个节骨眼上犹豫了起来!
“陛下,赶快签押下令吧!”
中领军许允看皇帝似乎有惧意,急忙跪地请命了起来。
“士宗……朕怕,怕你会如泰初、还有安国一般……,如果到了那时,朕身边就真的没有一个忠臣了……”
“陛下……”
许允听了皇帝关切的话语,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感动,他坚定的望着皇帝,用坚决的语气表态道:
“臣愿为大魏披肝沥胆,在所不辞,快请陛下下令吧!”
“士宗……”
曹芳犹豫了半晌后,竟然再次摇了摇头,他长叹一声后,取出怀中讨贼诏书,竟然将其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
许允见状大惊,急忙伸手去抓,可那轻薄的手诏顷刻间就在烈焰中化为了灰烬!
“朕不想再让你们去冒险,做无谓的牺牲了……,如果司马家真的想要篡我大魏的话,那也许便是天意吧……”
“陛下……”
得知此次谋划无法实施的许允心中悲痛到了极点,伏倒在冰冷的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片刻之后,知道干系重大的许允知道此事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头脑恢复冷清的他立即便调整好了情绪。
不多时,从城郊迎接弟弟的司马师和‘凯旋而归’的司马昭二人便与几位心腹大臣乐呵呵的进观赴宴来了。
曹芳和许允强打精神,陪着司马兄弟二人推杯换盏,君臣二人嘴里不停的说着好听的漂亮话,心里则一直祈求着今日的事千万不要败露。
而方才进殿时就已察觉到气氛不对的司马师,此刻也并没有选择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耐心的陪着皇帝玩着这虚伪的游戏。
他似乎非常喜欢大魏天子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他决定多陪一会儿这个‘傀儡’,至于收拾残局的事,日后再说也不迟。
就在这时,一名司马府的家丁急匆匆赶到了观内,对着司马师耳语了几句。
这个举动让皇帝曹芳和许允二人心中着实的捏了把汗。
随着司马师眉头微微皱起,二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一刻,自以为山穷水尽的许允甚至动了私自下手、拼死一搏的心思。
“叫夫人好好照料,我这边抽不开身,料想应无大碍......”
听司马师口中吩咐的,大致好像是府中事务,许允这才将躁动不安的心强行按捺了下去。
冷眼旁观的司马昭望着皇帝和许允二人局促不安的紧张模样,心中则憋着一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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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师不知道的是,当他在平乐观内推杯换盏的时候,女儿灵云已经快不行了。
当司马师醉醺醺的回到家中后,顿时便被屋内羊徽瑜和一众下人的哭泣声吓了一跳。
当他看到榻上了无生机的女儿后,他的心中顿时感到了一阵难以抑制的钝痛,与此同时他的酒也瞬间醒了大半。
看着司马师阴沉的脸色,看诊的大夫此刻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
看着灵云那瘦小的身形、发白的脸色,司马师心中的悲伤就宛若决堤江河一般轰然而至。
他悔,后悔自己为何要参加这毫无意义的酒宴,不及时回到家中。
他捂着剧烈疼痛、流泪不止的左眼,心中的悔恨竟全数转化为了对曹芳的愤懑。
恰好发现曹芳小动作的司马师即将要和皇帝撕破脸皮,因此这阵愤懑不需要过多的理由。
这一路走来,自己就宛若是受了诅咒一般,妻女亲友纷纷离散,但司马师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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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天子曹芳小动作的司马师当然没有选择放过皇帝。
他第一时间便派了身为郭太后亲族的麾下亲信郭芝进了宫。
郭芝此刻正与郭太后在永宁宫内秘议着一件大事。
“你是说,大将军想要废了陛下,立彭城王曹据为新皇帝?!”
郭太后听了郭芝的话后,面有惊怒之色。
曹芳虽然不是自己亲子,但这二十余年来,虽然和自己有过龃龉,但大体上对自己这个母后也算毕恭毕敬。
而且曹芳乃是先帝曹叡钦定的皇太子,秉性聪慧,又无甚大的过失,眼看着就要临朝亲政了,可是此时司马师却想要行废立之事,明摆着就是想要扶植一个新的傀儡!
郭芝见太后面有不满之色,赶忙继续说道:
“太后有子如此,却没有尽到教导之责,且大将军废帝之意已决,今又勒禁兵于宫外以备非常,依臣之见,太后不如顺着大将军,速速写好废帝懿旨,否则的话,恐怕对我郭氏不利啊!”
面对郭芝明目张胆的威胁,郭太后心中怎么可能不感到惧怕。
司马家的屠刀屠了一家又一家,就连夏侯玄、李丰这样名满天下的名士都没能逃过厄运,倘若自己得罪了司马师,恐怕到时候确实会连累到整个郭氏家族。
念及此处,郭太后长叹了一声,只能同意郭芝的建议。
曹芳肯定是保不住了,但,立谁为新的皇帝,同样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自己虽然不能得罪司马师,但同样也不能脱离曹氏。
如果皇帝姓曹,自己这个皇太后自然是名正言顺,可一旦皇帝姓了司马,自己就是郭家一个老太太而已,还能有何尊荣可言?
思虑已定的郭太后点了点头,无奈的对眼前这个已经彻底投入司马家门墙的族叔郭芝言道:
“废立乃国之大事,哀家欲亲见大将军,与他当面详谈。”
眼看任务即将成功的郭芝岂肯就此放弃,他继续不依不饶的劝郭太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