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陷囹圄曹羲天牢斥司马、自掘坟何晏戴罪查卷宗(2 / 2)

魏卿 昱桓公 109 字 10个月前

“故大将军武安侯爽,骄姿擅权、独断专行、并私取黄门张当所馈赠先帝才人,劫持陛下,兄弟五人意欲谋逆,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其罪当诛,并夷其三族,以儆效尤!”

“夫人,该上路了!”

内侍将盛有毒酒的木盘端到了府中家眷面前。

这是皇帝曹芳为曹爽一家人努力争取来的最后一份体面。

卫鸢凄然一笑,她端起盘中毒酒,竟没有任何犹豫,仰首便将其一饮而尽了!

“夫君……鸢儿在下面等你……”

金杯坠地,她缓缓阖上了双眼,天地之间,也渐渐变得一片黑暗。

诺大的侯府,终于变得空寂而阴森。

夜了,一切终于被掩藏在了夜幕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

就在司马师单独在荒字号地牢和曹羲会面之时,司马懿正在洪字号牢房内单独提审着何晏。

司马懿几近雪白的须发,此时此刻在地牢内微弱烛光的映照下变的有些赤黄,看起来就宛若传说中的地狱恶鬼一样。

被鞭打的遍体鳞伤的何晏此刻慢慢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便看到了面带神秘微笑的司马懿,他当然被吓了一跳,本能的畏惧让他不由自主的向后缩去,以至于冰冷的枷锁狠狠的磨蹭了一下他手腕处已经腐烂了的皮肉!

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何晏,司马懿此刻不紧不慢的说出了一句让何晏意想不到的话语:

“何驸马,老夫这里,有一个让你活命的机会,你想要吗?”

听了这话后,何晏原本暗淡无光、充满恐惧的眼神中顿时散射出了一阵兴奋的精光。

——————————————

廷尉府中,廷尉卢毓和廷尉监高珣两人此刻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身上兀自带着伤痕的新任廷尉平何晏。

何晏此时此刻并不明白,为什么两人看向自己的眼中满是戏谑之情。

本来冰雪聪明的他,这些时日饱经牢狱之苦后,似乎迟钝了很多。

此时此刻,他正在卖力的仔细核查着曹爽、邓飏、丁谧、毕轨、李胜、桓范、张当七人的党羽宗族,企图以查狱之功换来活命的机会。

一旁协助的高珣看到何晏惊人的办案效率后,不禁在心中赞叹道:这何晏不愧是七岁就号称‘明慧若神’的神童!

并非以判断刑狱著称的何晏此刻为了活命,所办的差事竟让一向以律法刑狱自负的高珣都自叹不如了起来!

曹爽与丁、邓、毕、李、桓、张这七人都算是当朝显贵,要查清楚这三族家属名单本是一件极其繁杂的事情,但一心求活的何晏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竟只用了五日时间,就一口气将卢毓、高珣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查完的卷宗查了个清清楚楚!

“哎呀呀,啧啧啧!”

高珣随手翻看了一下何晏查完的卷宗目录,一边拊掌笑着赞扬道:

“何驸马不愧是当朝数一数二的名士,您查的这些卷宗,如若交给我高珣,恐怕就是一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查出梗概,可何驸马不到五日,便将所有卷宗全都整理好了,就这份本事,恐怕当朝之士,没有一个比得上啊!”

通宵忙碌显得脸色更加苍白的何晏此刻用颤抖的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呷了一口,面对高珣的赞扬,他自然十分受用,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高珣的笑意中掩藏着几分止不住的戏谑和杀意。

春日正月,正是家家户户燃放爆竹的时节,依旧身处牢狱之中、期盼着特赦令到来的何晏此刻侧耳听着地面上影影绰绰、隐隐约约的欢笑声,心中顿时想起了他的妻子金乡公主和几个子女,如若自己并没有卷入这场纷争,此时此刻的他也应当会带着一家老小去逛街市吧。

何晏在心中想道:如若此番自己逃出生天,往后余生一定要好好陪伴家人,再也不谋取高位、或去外面风流快活了。

甚至五石散他也打算戒掉,因为他发现,眼前触手可及便是幸福,自己又何必在虚幻中追求那一时之乐呢?

畅想着这一切的何晏此刻感觉胸臆之间舒畅了不少,就在此时此刻,牢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了,何晏的眼睛被突然出现的光亮刺的有些生疼,他抬眼望去,倏然便看到了满面春光、精神矍铄的司马懿。

“太傅,司马公,舞阳侯,您终于来了!”

何晏此刻激动的有些失态,以至于他将对方的职务爵位都胡乱称呼了一遍,可司马懿并没有像何晏想象的那样热情的将他搀扶起来,而是用一种极其冷峻的语气问了一个让何晏胆战心惊的问题:

“何驸马,这件案子,你办得很漂亮......”

何晏听了这话,心中的希望再次升腾了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表态,便又听司马懿说道:

“只不过,何驸马好像少查了一家逆贼啊!”

何晏听了这话以后,心中顿时慌乱不已,虽然地牢中又阴又冷,但何晏额头上却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他战战兢兢的抬眼,看着司马懿那布满慈祥笑容、老态龙钟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终于还是开口问出了他想要问的问题:

“太傅所说未查逆贼,难道是说我何晏么?!”

“然也!”

何晏此刻并没有听清楚司马懿究竟说了什么,他只看到司马懿那因苍老而干枯的嘴唇一开一阖,便被一阵激烈的耳鸣声搅得头疼欲裂,何晏的肠胃因剧烈的恐惧而发生了痉挛,以至于狼狈的呕吐了起来,司马懿一脸嫌弃的将袍角提起,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此时此刻,何晏的心中充满了轻信司马的懊悔,以及对曹爽、丁谧等人的愧疚,他不住的在地上翻滚,哭号、呕吐、颤抖,就好像一只被猎人折磨到无以复加、苦苦挣扎的麋鹿!

正月,戊戌日,在司马懿的授意下,廷尉府以谋逆大罪将曹爽与何晏、丁谧、邓飏、毕轨、李胜、桓范、张当等一同诛灭三族。

东市,也是马市,位在东宫以东建春门外的外城城郊。

一旁围观的百姓并不关心此刻被斩的是谁,只要被斩杀的是个达官贵人,他们心中就会升腾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甚至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只要是被押上刑场的高官,那就肯定是个狗官、贪官。

等围观的百姓骂累了,也扔累了后,黄门这才打开了手中的“圣旨”,当着全体官民的面宣读了起来:

“故大将军武安侯爽,骄姿擅权、独断专行、并私取黄门张当所馈赠先帝才人,劫持陛下,兄弟五人意欲谋逆,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其罪当诛,并夷其三族,以儆效尤!尚书何晏、邓飏、丁谧,大司农桓范、荆州刺史李胜、司隶校尉毕轨、大内官张当诸人,皆与之交关同谋,罪难饶恕,诏皆夷三族,以谢天下!”

见黄门宣读圣旨已毕,身为监斩官的司马师看了一眼日头,随手便将令箭扔了出去。

刽子手朝着手中冷若冰霜的锋刃喷了一口烈酒,给刀壮了胆后,毫不犹豫便挥起了手中的屠刀,或许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老幼妇孺之分,所以他那凶煞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怜悯的表情。

大约天边的红日都不忍再看这场残忍的屠杀,因此安排层云将自己遮掩了起来。

在暗淡的天色下,东市上流淌的宛若小溪的鲜血看起来并没有很红。

此刻围观一旁、拍手称快的百姓们并不知道,这场屠杀直接减灭了天下一半的名士。

——————————————

朝堂之上,正值青春年少、原本应当生龙活虎的帝王,此刻宛如丢了魂魄一般,呆呆的坐在御座之上一言不发。

而内侍则拿着散骑常侍、新城乡侯司马昭早就写好的诏书,在大殿之上大声的宣读着:

“诏曰:太傅尽忠克节,荡除国乱,今进封其为丞相,增封颍川之繁昌、鄢陵、新汲、父城,并前八县,食邑二万户,特赐上殿奏事不名!”

司马懿则摆出一副极好的姿态,坚决推辞了丞相之位。毕竟自己想要的,可不是这样一个丞相之名,他要的,是让整个天下归心。

太尉蒋济并没有像其余老臣那般轻松愉悦,而是愁眉苦脸,看起来似乎面有泪容。

此时此刻的他,心中满是抓肺挠肝的懊悔。

他悔,自己没有早些看清楚司马懿的真正想法,而是天真的以为他只是想打压曹爽。

他悔,自己不应该为司马懿写那一封送给曹爽的保证信,从而让曹爽众人入城被戮。

自己毕竟还是心向大魏啊,可是如今,大魏的前途却生生的毁在了自己手中。

没来由的,他想起了文皇帝与明皇帝生前对自己的评价。

“卿兼资文武,志节慷慨。……”

“夫骨鲠之臣,人主之所仗也。济才兼文武,服勤尽节,每军国大事,辄有奏议,忠诚奋发,吾甚壮之。……”

蒋济想到这儿,不禁汗流浃背,他明白,自己此生,再也难以面对大魏诸君了!

几日前,在曹爽诸人尚未被处决之际,他本来想到了一个弥补的办法,于是在朝堂上说出这样一句话,他说:

“曹真之勋,不可以不祀。”

他想要努力保住哪怕是曹真的一个嫡系后裔。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时的整个朝堂一片寂静,天子面容哀戚而无能为力,大臣们垂首不语以司马懿马首是瞻!

此刻蒋济在悲戚自责之余,想要拒绝司马懿的封侯之赏,可是他却连这点自由也没有了。

这一日,下朝后失魂落魄的蒋济刚一回到府内,下人便通报说卫臻卫公振求见。

蒋济一见到卫臻,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之情便涌上了心头,两个老人相顾无言,此刻竟宛若无助的孩童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数日后,两个老人就这样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与世长辞了。

————————————

洛阳城的春天,依旧和以往的任何一个春日一样生机盎然。

舞阳侯府近日来比先前变得热闹了许多,司马懿此刻正在和刘放、孙资、王观、高柔、王肃、卢毓、孙礼这帮老朋友们饮酒叙谈。

“司马公,听闻那曹爽麾下的司马鲁芝、主簿杨综二人,也曾斩关夺门,出城襄助过曹爽,司马公为何不对他们一并治罪?”

“上天有好生之德,易传亦有网开一面之理,何必赶尽杀绝呢?”

“哈哈哈,司马公真是仁义呀!”

司马懿听了这话,只是淡淡一笑,他心想,如今大局已定,这些个小啰啰不杀也罢,倒不如为自己搏一个好名声。

酒过三巡,宾主都酒酣耳热之际,本在堂外招待宾客的司马师忽然急匆匆的来到了内堂,面色凝重的对司马懿耳语道:

“父亲,郭伯济传来急报,西北夏侯恐有变故!”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