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府中下人便给李胜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企图说服夏侯玄的李胜,又专门写了一篇答肉刑论的论疏,专门用来劝说夏侯玄:
“肉刑之作,乃自上古。书载‘五刑有服’,又曰‘天讨有罪,而五刑五用哉’。割劓之属也。周官之制,亦著五刑。历三代,经至治,周公行之,孔子不议也。今诸议者惟以断截为虐,岂不轻于死亡邪?君云‘妖逆是翦,以除大灾’,此明治世之不能去就矣。夫杀之于刑,皆非天地自然之理,不得已而用之也。伤人者不改,则刖劓何以改之?何为疾其不改,便当陷之于死地乎?妖逆者惩之而已,岂必除之邪?刑一人而戒千万人,何取一人之能改哉!盗断其足,淫而宫之,虽欲不改,复安所施。而全其命,惩其心,何伤于大德?今有弱子,罪当大辟,问其慈父,必请其肉刑代之矣。慈父犹施之于弱子,况君加之百姓哉!且蝮蛇螫手,则壮士断其腕;系蹄在足,则猛兽绝其蹯,可毁支而全生者也。夫一人哀泣,一堂为之不乐,此言杀戮,谓之不当也,何事于肉刑之间哉?赭衣满道,有鼻者丑,当此时也,长城之役死者相继,六经之儒填穴满坑,何恤于鼻之好丑乎?此吾子故犹哀刑而不悼死也。”
此论疏针对夏侯玄所说的‘妖逆者惩之而已,岂必除之邪?刑一人而戒千万人妖逆之人,杀之可也’的观点,又提出了‘毁枝节却可全生命’‘妖逆者惩之而已,岂必除之邪?刑一人而戒千万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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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夏侯玄在长安又收到了李胜回复的论疏。
皓月当空,浮云西行。书房的木窗此刻敞开着,幽凉的夜风,伴随着如水的月华,浸透了征西府书房的檀木案几。
卸去头冠、只以一柄木簪束发的夏侯玄,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宽大褝衣,此刻正斜倚在书房窗边的坐席之上,详读着李胜的回信,他一字一句细细看完书信内容之后,心中略微有了一丝犹豫。
就在这时,惠姑牵着已经一岁的幼女夏侯云,来到了夏侯玄的身畔。
夏侯玄看信看的认真,一时之间倒没有察觉,惠姑对孩子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夏侯云安静。夏侯云含笑对母亲点了点头,步履蹒跚的悄悄躲在了角落。
惠姑悄声来到夏侯玄身后,览目望去,只见夏侯玄正在看的一页白纸上,写着:泰初兄如唔......李胜白。她这才明白过来,丈夫依旧还是在为是否恢复肉刑而犹豫。
这时,夏侯玄看完了信件,察觉到了惠姑已到身后,雷火不惧的他自然也没有被忽然出现的妻子所吓到,他笑着问道:
“夫人何时来的,我倒半点没有察觉。云儿去了哪里,怎么不见她?”
惠姑笑着朝角落的夏侯云点了点头,‘奉命’隐藏的小姑娘这才一声欢呼摇摇晃晃的跑了出来,口齿不清的喊道:
“我在这里,爹爹!”
夏侯玄见状,忍俊不禁,将小姑娘举过头顶,笑着说道:
“你这个小家伙,倒是学会躲猫猫了!”
惠姑见状,急忙从泰初手中接过了女儿,生怕泰初一不小心摔了孩子:
“夫君小心,你可不要学刘玄德,来个马前掷亲儿。”
两人逗了一会孩子后,惠姑这才问起了正事,一问之下才知道夏侯玄果真在为是否恢复肉刑一事犹豫。她取过李胜寄来的信,轻声读道:
“妖逆者惩之而已,岂必除之邪?......刑一人而戒千万人......而全其命,惩其心,何伤于大德?......且蝮蛇螫手,则壮士断其腕;系蹄在足,则猛兽绝其蹯,可毁支而全生者也......”
惠姑读完信后,心中觉得李胜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身为医者的她,也明白舍枝节而全性命的含义。
夏侯玄看了惠姑的反应,开口说道:
“夫人也觉得,李胜所言十分有理吧?”
惠姑不置可否。
夏侯玄眉头一皱,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