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幼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点点看过去,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记忆仿佛随着眼前的公寓景象回到了从前。
不大的公寓里,承载了有关于他们太多的回忆,分手的那几年里,这些回忆像一把刀子,让她不敢想也忘不了,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他们再也没可能了。
然而贺明涔却用这间相似的公寓告诉了她,不论从前如何,他的可能都只有她,也一直只有她。
不单单是装修,甚至还有家具,他都尽力找到了最还原那时候的款式,就连他们那个时候一赖在上面就是一整天的小沙发,都是相同的颜色。
喻幼知踱步到电视柜前,蹲下打开影音设备下的抽屉,里头都是原版语言的电影DVD碟片。
她数不清他们曾一起看过多少部电影,一方面是为了学英语,另一方面是她实在太喜欢和他窝在沙发里,没有任何人打扰地、互相紧挨着待在一起。
她害怕看恐怖片,每次都会被吓到,像只受惊的兔子紧紧抱着贺明涔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寻求安全感,贺明涔常常会取笑她胆子小还偏要找虐,可取笑完后却又会体贴地捂住她的耳朵,安慰她别怕,电影里都是假的。
他们都喜欢看推理片,喜欢猜谁是凶手,到最后真相揭晓时再看谁的直觉最准。又同样喜欢看喜剧片,可是贺明涔的笑点高,喻幼知常常笑到前俯后仰,然后他看一眼她,才跟着笑起来,调侃她的样子可比电影好笑多了。
有时候也会看爱情片,年轻情侣难免会在某些少儿不宜的片段中感到尴尬,等好不容易熬过片段后,才悄悄舒一口气。
喻幼知喜欢的不是这些剧情精彩的电影,而是和他一起看电影的那些时光。
贺明涔牵着她走到烛光中央,从旁边铺洒着玫瑰花的桌上拿起了戒指盒。
她注意到了戒指盒旁边铺着几张纸,问那是什么。
贺明涔:“结婚申请。”
“交给单位的吗?”
“不是。”
喻幼知拿起,发现这份结婚申请居然是英文的。
她仔细看了看,申请表上面的日期是他们在国外留学的那段时间,而且两个申请人的年龄栏上,是年轻稚嫩的数字十八。
喻幼知惊讶地睁大了眼,捏紧手中纸张:“这是——”
“结婚申请,”贺明涔说,“十八岁的时候写的。”
国外的法定结婚年龄和国内不同,所以说那时候他填了这份结婚申请……
原来那个时候他已经打算要跟她结婚。
她的语气有些结巴:“你那个时候怎么都没跟我说?”
“本来是打算给你个惊喜,”他顿了顿,垂眼看她,嘴角微有些苦涩,“可是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就回国了。”
喻幼知顿时哑口无言。
那个时候他们经常吵架冷战,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消磨着彼此的感情和耐心。
她觉得很累,终于在矛盾彻底激发的那一刻,决定叫停这份感情。
明明在感情最好最浓的时候,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缓解哪怕一秒钟见不到他的思念,那个时候的她有多喜欢他,就有多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一天舍得让他露出了那样苦涩的表情。
在她因为看不到自己和他的未来从而选择用分手叫停这段感情的时候,贺明涔同样地也在被这段感情折磨着,为它难过为它疲惫不堪,但和她不同的是,他没有选择叫停。
看到她泪流得止不住的模样时,那时候的贺明涔却恍惚间想起了她说爱他的模样。
可他还是舍不得。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但放下了尊严去挽留,甚至还冲动地想要用婚姻来捆绑住两个人。
因为还爱着,所以吵架也好、冷战也罢,哪怕互相折磨一辈子都好,他都绝对不会放手。
但是她远比他想象中的要狠心太多。
这份还没来得及给她看的结婚申请书,最终成了一桩挽留无果的笑话。
他只是填了,没能来得及将它生效。
明明已经成了废纸,可就像是喻幼知送他的那双篮球鞋的一样,他不再打篮球,也再用不上那双篮球鞋,却还是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好了。
这份失效的结婚申请书,就因为与她有关,他没有撕碎没有扔掉,留到了现在,怀着那一点点的希望,想着会不会有一天,他可以等到申请书上的另一个名字主人回来。
贺明涔抽走了她手中的纸,无声地朝她单膝跪下。
握着戒指盒的手微微有些发颤,男人轻咳一声,烛光映衬下他英俊干净的五官看上去温柔无比,那双明亮黑沉的眼眸里同时盈满也如烛光般跳动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又抿起,喉结上下滚动,有些自嘲地开口:“十八岁的时候就想娶你了,可惜晚了九年,现在等不及的不是你,是我。”
“嫁给我吧,”男人微微勾了勾唇,柔声说,“人这一生能有几个九年,不要再让我等了。”
眼泪在那一刹那奔涌而出,喻幼知不想这样居高临下地站着俯视他,她蹲下来,和单膝跪地的他平视,边哭着边用力点头。
“嫁,”她抽泣着说,“明天就去领证都行。”
男人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终于松了口气。
松口气的同时,他居然也跟着她一同红了眼眶。
缓了缓急促的心跳,贺明涔哑声失笑道:“不行,这是一辈子的事,得挑个好日子去领证,不能这么随便。”
十八岁的结婚申请书已经失了效,但结婚这两个字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