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盈肯定是想留在家里过大年,宫里规矩多,人生地不熟,哪有家里舒服。
马姑姑曾在宫里服役多年,颇为了解主子们的性子,她沉吟道:“皇上素来体恤臣下,说不得会让姑娘过完年再进宫。”
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佟三姑娘这进宫后就再也无法承欢父母膝下了。
再说佟国维虽然重权势胜于女儿,然而撇开权势,也不是不疼爱女儿。
他跟赫舍里夫人商议,“我打算奏请皇上,让乐盈开年后再进宫,留她在家里过完年再说。”
赫舍里夫人无可无不可,乐盈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并不太关心,只是提醒佟国维,“下个月太皇太后薨逝三周年,孝期届满,皇上忙着祭礼,我看也没时间管三丫头的事。”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佟国维抚掌,“那这折子不写也罢,太皇太后祭礼过后就是新年了,我看三丫头进宫至少是明年三四月的事情了。”
一切都设想的很好,谁知到了十一月下旬的一个傍晚,宫里突然派人传旨,宣佟国维三女进宫。
来传旨的太监看着眼生,拿宁寿宫的令牌,佟国维不在家,叶克书、隆科多兄弟俩接待了他,赏了银子后,那太监才说了实话,他乃是奉宁寿宫皇太后的懿旨,接佟三姑娘进宫,连轿子都准备好了。
赫舍里夫人把乐盈召来正屋,给她说了此事。
此刻乐盈是懵的,冬天日头短,她早早洗漱后躺在温暖的被窝,突然被拉出来,然后被告知要即刻进宫。
那太监很急,“奴才还要回宫复命,佟三姑娘现在就随奴才去吧。”
赫舍里夫人佛系极了,大手一挥,“三丫头,你就跟着这位公公进宫吧。”
眼看不能指望嫡母,乐盈想了下,为难道:“公公,我阿玛不在家,我想拜别阿玛后再进宫。”
太监不肯通融,“奴才是奉命行事,请三姑娘别让奴才为难。”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令,宁寿宫皇太后?
这位皇太后一向不过问宫廷之事,怎么会这个时候想起让乐盈进宫,这可真够蹊跷的。
偏偏佟国维近日奉皇帝的命令出京办事,乐盈现在都找不到人帮忙。
她把目光移向隆科多,这位三哥素来聪敏,深得父亲的看重,如今的身份是皇帝跟前的一等侍卫。
隆科多此时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他先开口了,“妹妹尽管跟着这位公公进宫,我会派人将此事尽快告知阿玛。”
以佟佳氏的门庭,即便乐盈进宫只是当一个庶妃,也绝不会这么莫名其妙的草率进宫。康熙帝尊重佟国维这个舅舅,一定会事先跟他通过气,才会通知内务府派人接乐盈进宫。
隆科多是个聪明人,他此刻的帮忙,乐盈绝不会忘记这个情分。
乐盈放心了,对太监道:“公公,请容我回房更衣后再随你进宫。”。
她回房更衣,紫檀、黄梨几个大丫头不知所措看着自家姑娘,马姑姑更镇定些,道:“但凡嫔妃入宫,总是避不开内务府,眼下接三姑娘进宫的并不是内务府的人,而是宁寿宫的太监,那么三姑娘此刻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宫?”
经她这么一点拨,乐盈瞬间明白,若是以皇帝嫔妃的身份进宫,那没什么好说的,除了光秃秃的一个人穿着一身衣服进去,其他的啥都带不进宫里;但若是以客人的身份进宫,就像孝懿皇后在时召母亲妹妹进宫那样,那就好操作多了。
既然没通过内务府走正规途径入宫,那么有些规矩就不必遵循,乐盈换上一身轻软保暖的裘衣,金钗银饰戴头,璎珞项圈挂脖,两只胳膊光镯子就套了三对,又塞了几张银票在袖袋里。
这一进宫不知是好是歹,多带点钱总是没错。
紫檀咬咬唇,突然道:“我随姑娘一道进宫吧。”
马姑姑颔首,赞许道:“好丫头!”
乐盈想了想,同意了,大晚上的两人做个伴也好,要是真不能留下紫檀,再送她回家。
她从梳妆匣子中捡出三对金丝镯子给紫檀带上,笑道:“开路钱。”
两人打扮得金光灿灿,富贵逼人。
宁寿宫太监见乐盈带着侍女上轿,连忙道:“佟三姑娘,这侍女可不能带进宫。”
乐盈微微抬下巴,道:“我奉皇太后懿旨进宫探望她老人家,有何不可?”
隆科多见机给太监塞银子,太监收够了好处,再想想这里毕竟是国舅爷府上,能松手就松手吧,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乐盈二人上了轿子。
隆科多干脆把人情做到底,带着几名家丁,跟随者轿子,一路护送乐盈进了紫禁城神武门后回府。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直到进了贞顺门下轿,才算是进入真正的禁宫。
乐盈看了一眼怀表,此刻是晚上八点多钟,寒风呼啸,裹紧裘衣也嫌冷。紫檀扶着她,主仆两人相拥跟在太监身后向宁寿宫行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乐盈的脸、手都冻僵了,终于到了宁寿宫。
那太监将她们安置在宁寿宫一处偏僻的屋子,便说去禀告皇太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