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去休息会的江尺等人,突然瞧见郡主被四五位太乙圣者围住,纷纷停下脚步,静观其变。
“怎么了这是?”邹纤挠了挠脖子,看向众人说,“我多喝了几口酒而已,怎么就让诸位急匆匆赶过来了?”
“邹院长,我们不是来找你的。”朱老慈眉善目,温声对虞岁说,“我们方才想到,既然顾乾体内有阳鱼,而南宫岁体内有阴鱼,阴阳二气互相吸引,那么放出阴鱼,是否就能找到阳鱼的踪迹,也就能找到顾乾。”
虞岁在心里听笑了,找不到顾乾,拿不到阳鱼,倒是把主意打她身上来了。
邹纤上前一步,拦在了虞岁身前,你这是觉得阳鱼丢了,那不如把阴鱼也一起搞丢,让咱们阴阳家最后啥也不剩啊。”
朱老说:“有我们在,怎会让阴鱼消失。”
邹纤又问:“有你们在,阳鱼不就丢了吗?”
朱老一时无言。
邹纤望向坐在树盘上,姗姗来迟的尹子武,“你也来添乱?”
尹子武乐呵呵地摇摇头:“我是来反对的。”
万桂月轻轻咳嗽声,说:“阴鱼在她体内,却要放她离开太乙吗?”
“她是太乙的学生,不是被关押在太乙的囚犯。”邹纤又道,“来去自由。”
冷柔茵又道:“你明知她父亲……”
“诸位,不要以为最擅长骂人反对你们的乌院长不在,我们就能在阴阳鱼的选择上妥协。”邹纤挠着脖子说,“阴阳鱼是属于阴阳家的宝物,诸位在这件事上的算盘无论打得多响,都是无用之功。”
冷柔茵抿唇闭嘴,冷哼一声闪身离去。
万桂月朝邹纤看去,这么多年来,他倒是第一次把话说得如此明了。
邹纤看向朱老:“只有朱老,朱老是为了徒弟顾乾的生死安危,我倒是能理解。”
朱老轻声叹息:“你不愿,那便也罢。”
一直没说话的李丘文这时才开口:“既然无尽海内遍寻不见顾乾下落,依我看,朱院长可以扩大范围再找找。”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结束在无尽海的搜寻了。
朱老点点头,转身离去。
圣者们一起来,也一起散。
虞岁从头到尾保持安静,等人散了后,才转身要走,被邹纤叫住:“要是刚才真让你放阴鱼出来可怎么办?”
“那就放出来。”虞岁却说,“但除我以外,没人能封印它,搞不好到时候诸位圣者都得见血,还是邹院长你有先见之明,为他们制止了一场灾祸。”
她笑眯着眼恭维邹纤,瞧着灵动俏皮。
邹纤却莫名觉得她说的不是大话,而是真的。
虞岁催动船只,朝江尺等人所在的方向赶去。江尺等人只见虞岁被圣者们围住,却听不到那边的谈话,这会见虞岁过来,纷纷垂首行礼致意。
“郡主。”
虞岁对他们说:“圣者们已经决定结束搜寻,我们也先回王府复命吧。”
江尺心想,原来刚才是在谈这事?
他抬头发问:“关于顾少爷的消息是一点也没有吗?”
虞岁看着他问:“你也找了这么多天,有一点消息吗?”
江尺不卑不亢地笑道:“我以为圣者们至少能确定顾少爷是死是活。”
连是生是死都不能确认,就这么回去复命,不得被王爷骂死?
难道郡主傻到这点都不明白?
“顾哥哥福大命大,既然找不到尸体,那当然是还活着。”虞岁蹙眉不悦道,“我可不许你咒顾哥哥死了。”
江尺垂首:“郡主说的是。”随即回头对后面的人厉声吩咐,“收队,护送郡主回青阳。”
反正直面王爷汇报的人是你,要在太乙护着顾乾的人也是你,骂也骂不到咱们头上吧。
江尺心中还未思忖完,忽然间虞岁抬手一指阿静:“你随我走,我身边缺个侍女伺候。”
四周忽地一静。
阿静出列时,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江尺,接收到江尺同意的目光后,她才迈步上前,来到虞岁的船上,同她一起回到云车。
……
虞岁从里屋出来,立在水盆前净手,阿静站在桌案边垂首为她煮茶,神色安静。
“你叫什么名字?”虞岁洗着手,语调不轻不重地问道。
桌前的白衣女子说:“回郡主,你叫我阿静就好。”
“阿静?”虞岁轻耸鼻子,“怎么像是无名无姓的叫法,这名字是你父亲还是母亲取的?”
阿静沉默片刻,没有回答。
虞岁偏头看过去:“说呀。”
“是我自己取的。”阿静低垂着眼眸,平静道,“因为无父无母,所以无名无姓。”
虞岁洗净手后走过去在桌边坐下,单手支着脑袋,笑盈盈地望向女子:“你骗我做什么,问你之前,我就已经听人说过,你是江统领救下的孤女,名字也是江统领取的,你们二人亲如兄妹,感情甚好,我不过是问了个名字,怎么你却要瞒着?”
阿静眼睫轻颤,诧异地望了虞岁一眼。
虞岁说到最后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姿态懒散地往后一靠,抵着椅背轻抬下巴,尽管面容是笑着的,那极黑的眼瞳却似无星的夜,冷冷清清。
阿静当即收回斟茶的手,退后垂首道:“郡主息怒,我并非故意欺瞒,江统领当初为我取名时,给出了许多选择让我选,所以也算是我自己选择的名字。”
江静。
但江尺常年叫她阿静,于是其他人也跟着这么叫,反倒没人记得她全名。
阿静没有坦白,也是怕虞岁会顺着话题问她与江尺是什么关系,那些话题她不想再多说,为了省麻烦,却没想到直接被虞岁戳穿,反而变得更加麻烦。
而不笑时的郡主……让人不敢轻慢。
阿静还在头脑风暴,如何化解名字的危机,虞岁却盯着她腰间的神木签瞧,一改方才无趣的语调,变得像个好奇宝宝:“你的神木签怎么有瑕疵?”
什么?
虞岁说:“给我看看。”
“是。”阿静反应过来,手握住神木签递给虞岁。
虞岁轻轻摩挲着神木签上细长的裂痕,问她:“这是怎么弄的?我看别人的神木签都很平整,没有丝毫裂痕。”
“这是在顾少爷失去踪迹那天,在云车上遇见一名穿着黑风袍,隐瞒身份的兵家术士。他引爆了整个云车,而他的力量超过了我卦阵的承受力量,所以超过的那部分就反应在神木签上,出现了无法被修补的裂痕。”阿静语速清晰地为虞岁解释。
虞岁仍旧表现得很好奇:“这神木签你用了多少年?”
阿静顿了顿,说:“十六年。”
“你用了十六年,这签面却只有这一道裂痕。”虞岁抬眼去看阿静,“这十六年来,你第一次遇见超过自己卦阵实力的对手吗?”
阿静垂首道:“是。”
真不错。
虞岁眯了眯眼,“这神木签承受了卦阵以外的能力,不仅出现裂痕,连色泽和成相也淡了许多,怕是不能再用了。”
阿静随之去看虞岁手中的神木签,郡主说得没错,这神木签相当于重伤之身,再用一两次,就是支死签了。
“等回去以后,我再给你换支新的神木签。”虞岁说着,将手中的神木签递还给阿静。
“多谢郡主。”阿静伸手接过。
虞岁忽然笑道:“你怎么还有些舍不得呀,难道这用了十六年的神木签也是江统领送的?”
阿静神色不变道:“毕竟用了十六年,总归是有些感情的。”
“这倒也是。”虞岁扭头看向云车窗外,随意道,“斟茶吧。”
阿静这才在心头悄悄松了口气,稳住心神给虞岁斟茶,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占感是否错得有些离谱。
……
虞岁一行人在夜里出发,天明时到达汜水河。
阿静在车厢内陪了虞岁一夜,郡主最开始还会找她聊聊天,后来就椅着窗边睡去,阿静也没有随处走动,就沉默地候在边上。
等云车飞龙停靠稳当后,阿静才上前去叫醒少女。
虞岁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到哪了?”
“汜水河。”阿静说,“再往前就是青阳帝都了。”
虞岁哦了声,撑着桌角站起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她说:“快到了,你记得把关在里屋的人也带下去。”
阿静怔住,视线随着虞岁指的方向望去,那里面什么时候还关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