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帝都。
自从韩秉将寝屋借给韩子阳后,他就三天三夜没法进屋,被迫去书房休息。
问就是韩子阳在屋里修炼,紧急关头,不能被打扰,就连南宫明派人来问也是这个说法。
好在南宫明没有非要进去看看的意思。
倒是楚锦来了一趟,对韩秉说:“他看样子伤得不轻,还能独自对抗修行吗?”
韩秉:“他说行就行。”
楚锦觉得韩秉的反应很无趣:“你对韩子阳就没有一点怀疑?”
韩秉淡声问:“怀疑什么?”
“韩莲十四岁入了燕籍,虽然是平术之人,却为燕国平昌侯办事,阻止法家之地落入青阳和周国手里,不愿破除不战誓约,让燕国真的落在他人手里,于是让韩莲杀了韩氏宗族长。”
“韩子阳能为了韩莲不顾声誉和性命去抢亲灭门,他这么喜欢韩莲,你说他会真心违背韩莲死前的目标,去破坏不战誓约吗?”楚锦说着,余光朝站在身旁的韩秉扫去,话里带点深意:“你们韩家可个个都是痴情种呢。”
韩秉好一会没有说话,他望着亮着灯的寝屋,片刻后,转身朝楚锦看去,语调平稳:“你还有空想这些事?”
“怎么?”楚锦挑眉。
韩秉说:“水舟和太乙都传来了新的消息。”
楚锦抬眸,无声询问是什么消息。
韩秉:“岁岁年初去了太乙,得了鬼道圣者青睐收为亲传徒弟,从平术之人转为九流术士。”
楚锦笑道:“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事,之前早就猜过,她无法修炼可能是息壤的原因,以常艮圣者的实力,能帮她解决息壤的问题并不奇怪。”
“就算强行封印息壤成为九流术士,她的天赋也不够看。”楚锦有意无意道,“听说她在太乙倒是刻苦勤奋,可惜还是个一境术士。”
“已经是八境术士了。”韩秉说。
楚锦皱了皱眉头。
“八境?”她觉得好笑,“南宫岁?”
“太乙传回来的消息,是一夜之间连升八境。”韩秉语气始终平静。
楚锦转了转眼珠:“是常艮圣者帮她的?”
韩秉也不清楚,但他却说:“常艮是太乙最神秘、实力最强的圣者,他有什么手段旁人也猜不到,何况岁岁是他的徒弟,就算是他帮忙的又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楚锦冷冷一笑,“若是没有父王帮忙从中牵线,常艮圣者会收她为徒?”
韩秉说:“爹若是有能够左右常艮圣者收徒的能力,为什么不推荐你去?”
楚锦听后脸色微冷:“我又没有鬼道天赋。”
韩秉:“她和鬼道家的契合度比你还低。”
“那怎么不推荐你去?”楚锦恢复了冷淡的模样,“你在太乙求学几年,却不是名家圣者的徒弟。”
韩秉:“我不需要。”
楚锦听笑了,看韩秉的目光无声写着:你搁这装什么呢?
“姨娘要你继承南宫家,可是到处给你联系名家大师,你却说你不需要?”楚锦嘲笑道,“不是名家的人,不可能继承南宫家。”
韩秉听到这,嘴角微弯,转瞬即逝。
“名家的金钥匙在成百上千的名家弟子中选了岁岁。”韩秉轻轻抬眸,朝楚锦看去,“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楚锦虽然没去过太乙学院,却对学院不少规矩了如指掌。
名家祭祀的金钥匙,只会选择名家术士。
南宫岁能被名家金钥匙选中,说明她一定会名家的九流术。
楚锦被这话打得猝不及防,瞳孔中闪过怔愣之色,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色渐变。
旁人猜测再多,也只是猜测,但韩秉和楚锦清楚,未来南宫家的主人,必定是名家的术士。
楚锦不把虞岁放在眼里,是因为她没有半点名家的天赋。
可现在却告诉她,名家祭祀里的金钥匙选中了南宫岁,南宫岁还成功拿到了名家的奇兵异宝。
她倒是运气好,去了太乙之后,一路奇遇。
韩秉说:“爹这会正对岁岁刮目相看,去了太乙后,她成长得很快,等岁岁回来,你……”
楚锦没有听完,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没再管韩子阳这事。
*
太乙。
商船停靠机关岛岸边已经七八天,货物卸载又装运,管事正在骂骂咧咧,说之前招的一个船工只干了三天活就不见人影了。
公孙乞趁着夜色,赤着上身从海水里出来,洗去这三天的疲意。
等肌肤变得干燥后,公孙乞才慢条斯理地穿起衣裳,对在海边石滩上昏昏欲睡的女孩说:“走,带你去吃饭。”
阿兰登时双眼一亮,从石头上跑下来说:“我要吃肉!”
公孙乞带着阿兰去了机关岛的集市,看见那些熟悉的机关家标志。
曾经少年时,他也和东兰巽来过机关岛,听东兰巽说起过四大机关家的人。
他在这里的回忆也不少。
吃饭的时候公孙乞在思考,如今这四家哪一家比较靠谱。
集市的店铺大楼随处可见四家的家徽标志,公孙乞用排除法,首先淘汰文阳家,其次是司徒家,在百里和慕容两家中犹豫。
如果是闯入机关岛去威胁人,那就选文阳和司徒,如果是要坐下来好好谈谈的,那就是百里和慕容。
公孙乞面色沉静,一手却轻轻抚摸着杯口边缘,这是他起了杀心的小动作。
阿兰浑然不觉,专注吃喝。她觉得在机关岛的待遇可比从前流落荒野好多了,她要趁机会把这一条街的店铺全都吃光!
公孙乞选择去威胁文阳家,刚起身,却被小女孩抓住了衣袖,亮晶晶的双眼恳切地望着他:“爹爹。”
记忆恍惚和从前的某一刻重叠。
穿着粉衣打扮精致的小姑娘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地喊:“爹爹。”
坐在他身旁的女人手持花鸟绘的团扇,手腕轻轻往下一压,扇面遮住微笑的嘴角。明媚的春光倾泻落在女人半身,衬得她温婉恬静,是世上最温柔又凶猛的溪河,能强势镇压他的同时又给予安抚。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都要住在这里?”阿兰期待地问道,“每天都可以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小女孩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吃。
公孙乞淡淡一笑,点头应了声。
等到后半夜,集市反而越来越热闹。
公孙乞带着阿兰穿梭在热闹的集市中游玩,身上的银两都买空了。
可小女孩兴致高涨,店铺里售卖的机关玩具看花了她的眼,疯狂心动,抓着男人的衣袖摇晃,可怜巴巴地撒娇恳求。
公孙乞摸了摸女孩的头,说:“等等。”
他拿出听风尺,输入虞岁给的神秘铭文。
集市街上人来人往,彩灯飘飘,挥舞着焰火小棒的机关宠物们发出机械的声音,像是鹦鹉学语一样,重复不同的吉祥祝语。
公孙乞停驻在人潮之中,将传文发送。
此条传文简单明了,就两个字:借钱。
*
名家山谷内。
三天三夜的时间对虞岁来说格外的漫长,当濒死共感结束的瞬间,虞岁才感觉从两种极端的感受中活过来。
她气喘吁吁,浑身是汗,被梅良玉抱在还未彻底退走的溪河里清洗。这溪水因为之前连绵不断的暴雨,水位暴涨,几乎成了个小湖泊。
在冰冷的水中待了会后,虞岁才感觉清醒了些。
她从水中冒头,对岸上的人说:“你之前怎么不让我来水里待着?”
正穿衣服的梅良玉闻言,侧目往后扫了眼:“你不是嫌水脏?”
“我?”虞岁懵住了。
她有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