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夏美珊瞟了一眼边上的各种仪器,确定情况稳定便安下心来,转身向刘思雨嘱咐道:“刚刚醒过来,有些起伏很正常,数据要记录好,后续多注意观察。”刘思雨应了一声。
“我,我这是在哪里?”田星看着两人,满是迷茫。
“说来话长,你还记得什么吗?”夏美珊反问道。
田星晃了晃脑袋,看着他们的白大褂好像记起了点什么,“我记得,我好像在医院”
“那你记得你叫什么吗?”刘思雨直接坐到了床沿,急切的问道。
田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见两人都是非常认真的模样,心下开始忐忑起来,“我叫,田星。”
夏美珊与刘思雨激动的将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相视大笑,成功的喜悦让两人暂时的忘乎所以。这一刻,对于夏美珊来说,是宣告自己二十余载的坚持与努力没有白费,所有曾经经历过的艰辛和委屈都烟消云散,如果不是因为在实验舱需要照顾到实验体的情绪,她真相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两人平复了一下情绪,夏美珊又接着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田星都能准确无误的回答。虽然他的语言表达基本上很清楚,但是夏美珊还是能够通过微电信号、体液酸碱度、体温差异等等各项数据判断出他现在充满了困惑,他有很多的问题,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就像一团被揉乱了的冒险团,需要找到一根线头,然后一点一点的捋清楚。田星稳定的身体状态,促使她决定马上完成这一项工作,立刻投入到下一项工作中去,为他解开困惑。
“情况暂时很稳定。”夏美珊对刘思雨使了个眼色,她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你陪他说一会儿话,我去把他的档案拿来。”
片刻之后,夏美珊推了一个小推车进来,上面放了两个有些破旧的储物箱,她指着那两个箱子对着田星说道:“整个实验楼只有你们的私人物品被允许使用塑料制品,这两个箱子是你的。”
刘思雨搬了一个放到田星的床边,箱子虽然不大,但是她搬起来有些吃力,似乎有不少东西,箱子的盖子上有一张泛黄的标签,“这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你的档案另外,还有一些文件。”
田星依旧茫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看自己的档案。
得到夏美珊的确认,刘思雨便将储物箱打开,把里面的三个文件袋拿出来分辨了一下,然后将其中一个放到田星的面前,“这一包是你的身份信息和档案,都是原始文件,虽然时间有些久了,但是保存的很好。”
“有些久了?”田星有些莫名其妙,摩挲着文件袋上模糊不清的字迹,努力的寻找着自己的痕迹。他拿起吊在文件袋上的一个标签,上面清晰的写了一些信息,似乎是后面加上去的,正如刘思雨所说,正是自己的身份档案文件。田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看自己的档案,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还是依言将里面的文件一份份的拿出来,里面是自己的出生证明、学籍文件这些基本的身份信息。田星心理便像牵动了一些东西一般,那些模糊遥远的经历慢慢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曾经的那些过往渐渐清晰起来。
第二个文件袋比较厚实,是一份医疗档案,记录的是田星从检查出肝癌开始,后续的一系列治疗过程。田星一阵恍惚,回忆起了自己躺在病床上,身边站着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在对着自己说着什么,就如此时此地,让他一时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记忆······
“喂喂喂,醒醒,醒醒”刘思雨一边呼喊,一边轻轻地摇着田星。
田星猛的惊醒,然后愣愣的呆在那里。
“刚刚温度有点高,你昏过去了。”刘思雨拿开放在他额头的手。
“这里是哪家医院?”田星记得自己治病的那家医院的样子,包括医生、护士都认识很多,而夏美珊和刘思雨两人却没什么印象,“你们是这里的医生吗?”
夏美珊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刚刚田星的情况虽然说不上危机,可也给她提了个醒,暂时还没到百分百的稳定状态,只要是还没有接受现实,就有可能出现突发情况。夏美珊将最后一个资料包交给刘思雨,对她点了点头,她看得出来田星对她很信任,她相信这种基本情感有利于状态的稳定。
刘思雨将资料包放在田星的面前,轻声说道:“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田星依言打开了资料包,泛黄的纸张上字迹还算清晰,当看到里面似曾相识,又有些荒诞的信息的时候,脑海里闪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画面。活泼开朗、多愁善感的小护士送给自己许多枯黄的杏叶,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满了祝福的话语;不苟言笑、作风严厉的孤儿院院长变得慈眉善目,温声温气的跟自己说起院里的趣事,最后泣不成声的离开;面目冷峻、眼神却又充满了怜悯的主治医师站在自己的床边,给自己推荐了一个为科学献身的项目
是个什么项目来着?田星细细的思索着,当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部分,那里有个标题写着《蜂蛹实验志愿者承诺书》,其中有一些田星不能理解的信息,比如上面写着:要求志愿者面对无法治愈的疾病,依然怀有感恩的心,对生命的可能性充满了无限的想象面对病痛、濒临死亡的时候拥有强大的求生意志
那些繁密的条文最后有自己的签名和手印,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大拇指,田星确定自己参加了那个项目,也确定自己的确是身怀绝症
那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情况?是在进行那个项目做最后的告别?在田星又要陷入深思的时候,刘思雨将另一个箱子放到了他的面前,里面有一个玻璃瓶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里面装满了布满小字的杏叶。
田星摇了摇玻璃瓶,里面的杏叶不下几十张,每一张上面都写有一些字,虽然字迹有些模糊了,但大致还能看清轮廓,那是一些小巧秀气的文字。有一股暖流在田星的心间流淌,那个单纯俏皮的小护士仿佛还在眼前,不知道她如果知道自己还活着,会不会开心的跳起来。
正当田星胡思乱想的时候,刘思雨靠了过来,盯着瓶子里的杏叶,“你女朋友送的吧?”
“哪有。”田星赶忙将玻璃瓶放下,拿起了箱子里的一摞信和一个相框,相片是一张毕业照似的全家福,背景是一个孤儿院的大门,二十多号人站了两排。田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对这张照片,他有些印象,对里面的那些兄弟姐妹,他从未忘记。田星一张一张的翻阅着他们寄给自己的信,不同的字迹与不同的面容重合,然后浮现在自己眼前,让自己回忆起了那些快乐的时光。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一些自己的私人物品,田星在里面找到了手机,迫不及待的想开机,却没什么反应。
“有充电器吗?”田星一边拿着手机在刘思雨面前晃了晃,一边在箱子里翻找。
“这是什么?”刘思雨指着田星手里的手机,不解的问道。
田星吃惊的望着刘思雨,看她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忽然又觉得一阵头晕,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又一时想不起来。
夏美珊意识到不对劲,赶忙碰了一下刘思雨的手臂。
“我先帮你把东西收一下。”刘思雨反应过来,赶紧将两个箱子都收了起来。
突然,田星一把抓住刘思雨的手,狠狠地瞪着她,“我不是得肝癌死了吗?”那几个文件袋里的文件虽然还没细看,但是让田星想起了不少东西,尤其是第二个文件袋里的病例,医院里的那段经历过得太深刻了,尤其是后期止疼药和止疼针已经没多大作用的时候,自己面对疼痛是生生硬挨的,那种痛感让现在的自己都忍不住颤栗。自己明明得了不治之症,为什么现在活生生的在这里?
刘思雨吃痛一声,田星慌忙松手,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现在知道自己是谁了吗?”李思雨揉着自己的手腕,却没有生气。
“我是田星。”田星看着她发红的手腕有些内疚,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我记得在医院治病,后来没的救了之后,参加了一个实验项目”
夏美珊在旁边认真的观察着,就田星目前的情况来说,比她预期的好太多了。这才刚刚醒过来,拥有基本的认知和判断能力,在这些文件的提醒下,他也恢复了一些重要的记忆。最重要的是他保留了自己的情感,这一点让夏美珊感到非常震惊,同时“蜂蛹技术”的神秘和强大,在这一刻让她深深的折服。
她无法想象这是两百年前的科技,就算是自己从事科研工作这么多年,在这个实验上投入了这么多的精力,这一朝功成,还是让自己有些难以置信。这种打破生命规则的实验无法简单的用科学去解释,对于自己其中也有很多未知的部分,但是成果让人迷恋,又让人警惕,就像是伊甸园中的禁果,明明知道万劫不复,却还是吃了下去。只是这禁果到底是恶果还是善果,就只有用时间来证明了,就目前的成绩来看,足以让她庆幸、欣慰。
“没错。”刘思雨拉着田星的手,像是鼓励他继续思考,又像是安慰他痛苦的内心,“你为科学献身,参加了一个叫做‘蜂蛹实验’的项目,实验很成功,所以你现在又活过来了,不过是用另外的一种方式。”
“另外的一种方式?”田星很困惑,
刘思雨将第三个文件袋打开,拿出一个小册子翻开,递到田星的面前,“这个是‘蜂蛹实验’的简介,你看一下自己对这个有没有印象。”
田星接过册子,慢慢的翻阅起来,里面的内容主要是笼统的讲述了这个实验的情况,以及在科学史上将产生颠覆性的意义,看着更像是宣传册。
“蜂蛹实验”是将人的意识、记忆、情感等数据信息保存下来,以期待未来科技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再将那些保存好的数据信息通过某种形式苏醒。就像是将人变成蛹,然后再由蛹变成人,这个实验由此得名。
田星看到后面,已经如坠冰窟了,他将手从刘思雨手中抽了出来,在自己头上、脸上、身上不停的摸索着,没有感受到体温、脉搏这个时候他的心里有了一种猜测,但是依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思雨,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候?”
“今天是2225年6月5日。”
田星脑海中就像是响起了惊天霹雳,将他炸的晕晕乎乎的,无意识的翻阅着那一堆文件,找到自己签字的那一页,然后看到了写在自己名字下的日期——225年3月18日。
“你们俩是不是在开玩笑?”田星摇了摇头,看着房间里仅有的两人,他还是觉得这难以让人相信,这违背了他的认知。
夏美珊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她从始至终都避免与田星有正面的交流,特别是这种富含情绪的内容,因为那会影响到她对实验结果的判断。到目前为止,各项情况都比预期的要好,这让她信心倍增。
“不是玩笑,这是真的!”刘思雨摇了摇头,说的斩钉截铁,打破了田星的幻想,“你已经来到了未来。”
田星眼前一黑,脑中有什么东西有如岩浆一般迸射、喷涌,然后自己犹如在云端下坠,直落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