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知北录 半支烟的往事 3785 字 2023-05-22

山体裂隙下宽上窄,高度至少也有十几米,最宽的地方不过两米多一点,向内看去漆黑一片,曲折蜿蜒如同一条黑龙张开怪口,准备将众人一口吞下。佟万山走在最前面,清子紧随其后,我因为手电不见了只能走在队伍中间,珵瑾和耗子随后也鱼贯而入,清正则走在队伍末尾。

刚一踏进裂隙,顿感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寒彻骨让我不禁打了冷颤,山壁两侧怪石嶙峋,岩石的缝隙间布满了青苔,好似无数张牙舞爪的怪虫匍匐左右,让人感觉被千万双眼睛在暗中窥视,不免头皮发麻,脚下的地面也高低不平,不时还有细小的土石碎块从头顶落下,一步步走的心惊胆战。

从昨晚到了这会儿,除了早上出发时喝了点水,大家不但一点水米没有粘牙,而且一直都在保持高强度运动,尤其是我还连续经历几场从未有过的大场面,众人早已是人困马乏,我更是心慌气短,腿肚子打颤,但是心里非常清楚,这会儿绝对不能掉链子,能走多远是多远,只要往前多走一步,就远离危险多一份,尽管难走大伙儿也强打精神,深一脚浅一脚往裂隙深处走去。

紧赶慢赶刚走了几百米,突然我莫名其妙的感觉脑袋一阵发晕,顿感天旋地转,双腿打颤,站立不稳,身体同时跟着摇晃起来,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剧烈晃动,两侧山壁上的泥土、碎石噗噗跌落,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挣扎着想站起来,随即就听到数声沉闷的爆炸声伴随着滚滚的气浪,裹挟着无数粉尘从裂隙入口方向铺天盖地的涌来,尽管刚才大家已经竭力走出相当一段距离,仍是被涌来气浪的力量推得东倒西歪。

虽然众人心里都很清楚要发生什么,但是真正到来的时候仍被这天塌地陷般的末日景象惊得面如土色,只听耗子在后面怪叫一声:“鬼子的库房要塌了,大爷的,快跑啊。”,话没喊完就被呛的连声咳嗽,大伙儿也是手忙脚乱的想继续往前跑,可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在原地站起来再摔倒,始终无法前进一步。我一直都很奇怪地震的时候晃荡又摇不死人,跑到空地不就没危险了吗?可为什么每次有地震报道的时候伤亡情况都会很严重,这会儿身临其境才知道,不是不想跑,而是脚下就像踩了一团棉花用不上力,人也跟喝醉了似的,头晕眼花根本就站不起来,别说跑了连爬都爬不利索。

涌进来的大量粉尘把整个裂隙染得如同雾锁烟迷般白蒙蒙一片,眼睛只要微微睁开一条缝就会被迷的涕泪直流什么也看不见,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山石碎块和泥土从头顶劈头盖脸的落下,这会儿谁也顾不上谁了,我只能把身体尽量蜷缩起来,紧贴着一侧山壁,一只手抱着头,一只手把面罩拉起来捂住口鼻,听天由命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地动山摇般的震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剧烈,随着落在身上的碎石泥土越来越多,我心里暗暗叫苦,小鬼子真他娘的实诚,也不知道放了多少炸药,该不会连山都得塌了吧,这要是真的被活埋在这里,秦家就算没我这号人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妈还不得哭死啊,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开开眼吧,我们做的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这样丢了小命也太不公道了。

就在我昏天黑地胡乱念叨的时候,我紧靠着的山壁发出一串犹如玻璃被硬生生掰断时嘎嘣嘣的脆响,接连在我耳边炸起,惊得我汗毛倒竖,鸡皮疙瘩立马起了一身。初中的时候,我因为好奇拉着我哥偷偷跑去老爷子打隧道的地方玩,听到过这种声音,这是山体岩石承受不住张力即将断裂发生垮塌的前兆,当时因为这个还被美美揍了一顿,所以对这个声音记忆极为深刻。随着脆响越来越密,我心下一片黯然,这下彻底完了,这条山体裂隙要垮,那仅剩的希望被这一连串脆响击得粉碎。

都说人在临死的时候会回忆起美好的事情,怎么轮到我就成了一会儿是把金光闪那孙子拉过来千刀万剐,一会儿是我怎么这么倒霉之类的稀奇古怪想法,那些美好的回忆早跑到九霄云外了,他娘的说这话的孙子指定是没死过,真得好好感谢他八辈祖宗。就在我有千般万般无奈不甘,也只能闭目待死的时候,突然我身下一空失去了支撑,甚至连叫唤一声都没来得及,只感觉有人在我脚脖子上抓了一把,然后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直挺挺的掉了下去。

掉下去的这条裂缝,说宽不宽说窄不窄,就比我身子宽出了一点儿,卡还卡不住,掉也不能痛痛快快的掉,好像个乒乓球扔进了下水道,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来回翻腾着往下滚了不知道多少米,然后重重的摔在一个平坦的斜坡上,多亏背着的背包托住了身体,才没直接撞击到斜坡面,尽管如此我也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摔散了架子,五脏六腑也都各自离家出走,脑袋嗡嗡作响晕的厉害,分不清楚上下左右,想吐还吐不出来。

摔到斜坡上根本来不及反应,顺着斜坡就又向下滑去,出于本能伸手想抓住点什么,可一点着手的地方都没有,只好就势猛地一翻身,像个大青蛙似的,将四肢和身体紧紧贴住光滑的表面,妄图靠四肢和身体接触表面的摩擦力稳住身形,就连脸都使劲贴在上面,可这块倾斜的平台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表面光滑如镜,手上和脸上传来的触感都告诉我,这个东西没有岩石那种粗糙,反而有点类似于金属或者玻璃的致密感,这种程度的光滑,绝不可能是天然形成,只可能是人工打磨出来的,而且平台倾斜角度至少超过45度,很快我就绝望地发现,我那想靠摩擦力阻止继续下滑的想法有可笑,只能徒劳的用四肢和身体贴紧斜坡表面,希望尽量减缓滑落的速度,我感觉手掌和脸上的皮都被磨掉一层,也只是让下滑的势头略微慢了一点,整个人趴着就顺着斜坡继续溜了下去。

十几秒后我就像被从垃圾道中丢出的垃圾一样,被抛到了半空中直接摔到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体上,由于被抛下来的势头太猛,登时压倒了一大片,发出稀里哗啦金属片撞击的声音,几个硬邦邦的东西垫在胸腹上,其中一个好死不死的恰巧顶在了最要命的地方,疼得我一声惨嚎差点咽了气。

疼归疼,嚎归嚎,可这下摔得着实不轻,浑身上下除了要命的地方传来的巨疼,其余地方什么感觉都没有,麻酥酥跟不是我的一样,比死了还难受,尽管如此也只能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就连想侧身把垫在身下的东西拿出来都不行,不禁连声咒骂,他大爷的,那个缺了大德的玩意吃饱撑得没事干,在这山肚子里修个滑滑梯玩,这不会让小爷就断子绝孙了吧。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我在那堆物体上也不知道趴了多久,仿佛就像过去了一个世纪,终于感觉身体的控制权慢慢回来了,我努力地先将身体侧过来,想把垫在身下的那几个硬邦邦的玩意儿推开,用手一摸吓了一跳,这几个东西圆圆的,感觉竟然像是脑袋上戴的头盔,不禁大骇强忍着心惊胆战继续往下摸去,随着冰冷坚硬又带着一点点弹性的触感传来,我摸到了眼睛、鼻子还有嘴,大惊之下我连头发根都炸起来了,他娘的这分明是个死人啊,而且还不止一个,瞬间一股力量涌遍全身,我蹭的一下蹦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方向,在什么地方,能不能看见就冲了出去,只想离这儿越远越好,谁知连一步都没迈出去,就一头撞在什么东西上被弹了回来,鼻子差点没给撞断,一屁股又坐回那堆死人里,急的我双手双脚一阵胡蹬乱刨,顿时又发出阵阵金属片撞击的声音,在幽静的空间里分外刺耳。

我是越慌越蹬的厉害,越蹬反而越站不起来,挣扎了一会儿发现这样根本没用,于是只能强逼着自己冷静,使劲做了几次深呼吸,让紧张慌乱的心情平复下来,我记得背包里应该还有一些荧光棒,于是嘴里一边念叨着:“我是被人坑到这儿的,绝对没有打扰诸位大哥清梦的意思,诸位大哥只管休息,千万不要起来,我会招呼自己,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一边哆嗦着把背包从身后拽出来,伸手在里面一阵翻腾。

我的背包昨晚被金光善的人翻了个底朝天,后来是耗子收拾的,再往后就再没机会打开看看里面还剩下些什么,在里面摸索了半天荧光棒没找到,反倒是在背包最下面摸到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猛然记起从王哥店里临出门的时候,他给我和耗子一人一个备用手捏式手电,摸到得不正是这个玩意儿吗,不禁心下大喜,连声高呼王哥圣明,我赶忙拆开盒子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摔坏,随即握住把手使劲捏了几下,伴随着嗡嗡声,手电发出微弱的光芒,如同在绝望的海洋里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照亮了四周两三米的距离,尽管我十分清楚我身边都是尸体,可真正亲眼看到的时候仍然是大惊失色,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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