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没曲氏的推波助澜, 谈栩然要买下漆器行,也不是全无把握。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叫鬼盯上了
被劫的那批药材偏偏是最贵的, 又赶在账上空空的这个寸劲上,一下就捏住了五房的命脉。
他们真是撑不了多久了,这样急着出手,而且要两间漆器行一起卖,底细不明, 谁心里不泛嘀咕
幸而漆器行里的老人还认谈栩然,大老远从月港将他们接来,交了几句实底, 谈栩然才能同五房你来我往的把价码往下压。
为了多几分筹码,所以动用了曲氏的关系以及陈舍秋的面子, 令陈砚著没办法把价钱喊得太过离谱,而且谈栩然已经摸清了存货的成色, 都是些过时的花样,而且木料都很一般。
两间漆器行加上存货, 只花了八百两不到。
陈砚著咬着牙答应下来的时候, 连谈栩然都有些惊讶, 看来说五房如今是山穷水尽了, 也不为过。
陈舍微账上的现银虽够,但因为这一季的账还未结,不好都提出来。
漆行到手, 又有很多用钱的地方, 所以谈栩然就同曲氏借了些。
“算了利钱的,用不着谢来谢去的。”
曲氏嫁妆丰厚,名下产业又有管事打理, 翘着脚收钱,又不像陈舍微挣得辛苦,所以手头松动,借出去这样大一笔款子,她只觉寻常。
见她面无愉色,谈栩然道“姑姑在这住了小半月,我都不好上门来同你说说话。”
一提起陈砚墨的姐姐陈端容,曲氏就气得厉害。
她分明就是来给陈砚墨撑腰的,仗着自己年岁大些,要她像伺候婆母一样晨昏定省,甚至装了几日的身体不适,要她夜夜侍疾。
这些倒还罢了,陈端容也是成了家的人,在自家都当上祖母了,哪里还能在这长住,忍几日便是了。
最可恨是用些莫须有的由头来污她,脏她。
正院里平时连只蝶都是雌的,只是那日颱风后,屋里连窗门带锁头坏了好几扇,所以请了个在官府在籍的木匠上门修理。
青天白日啊仆妇成群的瞧着那间房是曲氏日后备给女儿单独住的,比较上心,就隔着树影看了一会。
就这么一会,叫午歇刚起的陈端容瞧见了,唤了她进门,就斥她不守妇道。
喜鹊替她申辩,吃了陈端容手下几个嘴巴子还不算,还被打了手板。
啪啪啪的上刑声中,陈端容摇着扇子,似乎在听丝竹乐响,道“咱们女人这一辈子,就是个熬字叫我来说,你可不算个太安分的”
此话一出,曲氏震惶的瞪着陈端容,道“大姐怎好如此血口喷人”
世间对于女子实在太过苛求,捕风捉影的一件事就能栽死了她
陈端容冷笑道“自己的尾巴还掉着呢,把你那些小性子都给我收起来再敢叫小弟不痛快,不要以为顶上无人,就好拿捏夫婿了,剐了你自己的脸面,可怨不得我了”
谈栩然又不是能掐会算,手眼通天,自然想不到陈端容给曲氏的这个下马威,只道“七叔还是那般言辞冷淡吗”
曲氏轻蔑一笑,道“手上没银子使了,晓得利害了,倒不敢十分辱骂我。”
她又叹了口气,“不过他也说了,中秋会提前几日回来,说是陪陪女儿。”
“七叔还是有些分寸的,毕竟没叫外头那个怀了孩子。”谈栩然道。
曲氏从不担心这一点,道“自然不会,他如此要脸面,怎会叫外室生子”
说着,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下移,望着曲氏的腹部。
曲氏不自觉轻抚平小腹,暗道我用钱财拿捏他,他恐怕要用孩子拿捏我。
闽地的夏日总是很长,已经过了处暑,却没有半点秋日的气韵,只是若细细聆听,似乎觉得虫鸣声弱了几分。
曲氏再开口,却说起谈栩然的事。
“昨个留在花厅侍奉茶水的丫鬟说,老大家的把小六从福香楼逃出来的事情当做笑话讲。”曲氏说。
谈栩然微微蹙眉,道“给兄弟下药,还这样堂而皇之的讲出来。”
“那脏药没损小六的身子吧”曲氏眼神闪动了一下。
“没有,助兴香药,并不性猛。”谈栩然垂眸吃茶,再一抬眼,却直白露骨的道“若是房中自用,倒也有趣。”
曲氏的箱笼里其实也藏着半包,却故作惊骇的瞧着她,半晌后长吁出一口气,道“我算是知道了,你拿捏小六,还有这方面的门道。”
谈栩然并不多谈,也不否认,只道“不过助兴之药,也要有兴头才是。”
曲氏与陈砚墨的房事鲜有如胶似漆的时候,香饵粉末,补汤药膳,从前也不是没用过,情好时他揶揄几句,情恶时他讥讽一二,总是避不开要求他。
曲氏想要孩子,若她自己得个男孩,有没有陈砚墨这个夫君都不紧要了。
“也大哥还算知晓分寸,没用催发驴马淫性的药。”谈栩然又说回陈舍微被下药的事情上,摇摇头道“那药性一上来,叫人理智全无,孽根失控。男人又如何,也得受制于人呐。”
曲氏想得入神,但知道猛药伤身,又有些犹豫。
丫鬟送了谈栩然出去,回廊上见喜鹊步伐匆匆,突兀的抬眼盯进她的眸子里,喜鹊是曲氏的心腹,素来周到,从未有过这样失礼的举止。
未等谈栩然想明白,喜鹊又福了一福,往屋里去了。
只听她推门轻唤曲氏,语气不像好事。
谈栩然长睫微遮,眉间思虑乍现又消失,不知是在想什么。
喜鹊已经快步走了进去,对还在茶桌前发愣的曲氏耳语几句。
蝉衣传来口信,说陈砚墨同她已经圆房,并没有叫她喝下避孕的汤药,不过已经自服了曲氏给她备下的避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