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有谈栩然弄来的意外之喜, 叫人从嘴里夺食,总是很不爽的。
不过陈舍微和王吉的烟卷买卖早都不是只在泉州打转了,搭上了运军, 什么天南海北的地方去不得呢
至于漳州月港, 王吉原本也动了心思的,只是事情多,一时间腾不开手。
眼下收了春烟又要顾夏烟,夏烟光照足,品相好,每年都是重头戏, 马虎不得。
王吉思来想去, 决定还是先做好当下,可你不去拍苍蝇,架不住苍蝇非要在你跟前飞来飞去的招嫌。
几回谈买卖的时候同陈舍嗔撞在一块, 世上就没有这么巧的事情这老小子就是专门截胡来着
虽说做生不如做熟, 可陈舍嗔给的价码委实低,王吉若要与他相争, 也要被逼得降了价, 可这事儿要是一开头,那就没个底了。
这家降, 那家降, 那还挣不挣了
“我说,”王吉瞧着那个坐山观虎斗的掌柜, 笑道“我的烟卷你是尝过的,他的烟卷烟叶都他娘的还烤着呢,哪来的烟嗯”
王吉说着,拿起陈舍嗔那匣子烟卷, 冷笑着掷回去,道“说不准就是买了我家的烟卷换了层纸壳子。”
被王吉猜中,陈舍嗔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笑道“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这烟卷用的烟叶是去年族田里收的,那可是我六弟种下去的,说起来也是师承一脉,滋味相差无几,更是说得通了。况且我不似王牙手铁齿硬,价钱咬得这样紧啊。”
这话一出,王吉更知道陈舍嗔是在说谎,陈舍微虽教了族田的管事们种烟,但也留手了,烤烟更是与土法无异,没有教他们半点有进益的东西。
想到这,王吉又瞧了那掌柜一眼,道“那您再思量思量,反正我的价钱就摆在这了。”
这掌柜其实也明白王吉的货源背后是泉州卫,更加稳妥一些,但架不住切实可见的利润,又加上陈舍嗔同陈舍微是兄弟啊,这师承一脉,也不是没可能。
如此想着,就同陈舍嗔签了契子。
陈舍嗔手里的烟叶还真不多了,头一批春烟弄出来,他自己也尝了尝,老实说,同陈舍微的烟卷差了一大截,但又比原先那样干嚼好多了,送到漳州去,倒也卖得开。
为此,陈舍嗔很是自鸣得意,他倒是还记得陈舍微交代过烟叶地不能连作,把些个长了苗的地都给移出来,挪做烟叶地了。
蔡氏即便再怎么精明,到底是足不出户的内宅妇人,这事儿都叫陈舍嗔办下去了,她才从眼线处知道,登时就气得心口疼,吓得丫鬟赶紧给她含参片。
“你怕什么我这不是怕漳州的货交不齐全,坏了舅兄的脸面嘛”陈舍嗔不以为意的说。
蔡氏扶着床柱站起来,叫丫鬟搀过来,白着脸,撑着茶桌道“老六卖烟卷,可是一步就从烟叶到烟卷了他也是一年年过来的,你这半年就把他两年的事儿都给办了”
“我跟他比什么”陈舍嗔到底要给蔡氏几分面子,尽量态度和缓,道“老六那是占了先机,走了狗屎运了”
蔡氏知道陈舍嗔自视甚高,眼下烟卷买卖也的确红火,在这个关口上不论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会觉得败兴。
“我的嫁妆田不许他做主了”蔡氏缓过气来,又吩咐道“上一岔烟叶种过的地,也瞧瞧去,看能不能排上什么庄稼,别叫空着了。”
她想着,左不过是在泉州卖不过陈舍微,在漳州总是能先挣上一笔的,可同四房结怨始终不是她乐见的。
蔡氏左思右想,决定给谈栩然写封信,也好和缓一下关系。
只是刚写好了叫人送了出去,丫鬟就急匆匆拿了封信函跑了过来,道“夫人,这是舅老爷叫人快马递来的,说是急信。”
蔡氏展开信件一看,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快,快把爷叫来”
蔡氏兄长得消息是早,可在路上奔了两日,早也是晚了。
她那封闲话家常的问候信落在青松院的弯月书案上时,谈栩然却瞧着曲氏院里如鲛纱般轻盈柔华的遮光纱帘出神。
夏日里有了这样一重纱帘,不论多么刺目灼热的阳光透进来,都会清浅的像一捧凉凉的水影。
这样的好东西,随着一个个女子的嫁妆传过来,虽冠了男子的姓,可女子自有自的传承。
谈栩然同曲氏也说不上多么要好,只是相处得多了,吃茶闲话的地方渐渐从花厅移到了屋子里。
曲氏院里人很多,有些人的眼睛规矩一些,有些则不然,胡乱打转。
不该啊,依着曲氏的性子。
谈栩然想了一想,觉得这眼线只能是陈砚墨放的,自家屋舍,枕边之人,也要这样处处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