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吃完, 有几房人都要走,陈舍微自然也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你在泉州又无事, 走得这么快做什么”陈砚墨施施然斟茶, “沁园荷花不会晚了几个时辰就败落。”
这厅里人渐稀疏,陈舍秋、陈舍巷几个吃醉了酒, 去厢房歇了, 还有几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说些笑话。
陈砚墨毕竟年岁同他们相当,平日不似大房二房那几个长辈一般严苛肃穆, 所以除了如坐针毡的陈舍微, 旁人在美酒佳肴的伺候下都显得十分松泛。
“七叔倒同五哥一般, 时时刻刻把眼睛落在侄儿身上。”陈舍微看着陈砚墨,扬起一张假惺惺的笑脸道“夏日潮闷, 只盼着同妻女泛舟莲湖之上, 得些凉风快意, 总好过在此苦坐。”
“我又没罚你抄经写文, 何来苦坐”陈砚墨换了便衣,一袭白衫蓝袍,这人模狗样的东西,真能唬人。
陈舍微正要说话,就听外头小厮传话,简而言之, 就是谈栩然来要人了。
“七叔这素来干净,你那大脚婆也太过了些, 回去要好好管教才是。”陈舍嗔打着酒嗝,醉醺醺的道。
“约莫是孩子闹困了。”陈舍微起身一拱手,走人。
厅里也没几个人了, 陈砚墨索性一挥手,众人都散了。
谈栩然牵着陈绛在外头等他,远远见陈舍微和陈砚墨一道出来,谈栩然对吴燕子道“你带着阿绛先到马车上去,把羊肉酥糕给朱良,别叫他空饿着肚子。”
夹道的晚风吹得她发丝微微飞扬,不过梳了髻,再怎么吹也散不开。
陈砚墨凝目看着,谈栩然浅浅一福,道“七叔。”很快朝陈舍微走去,在他身后半步站定。
“告辞。”陈舍微牵住谈栩然的手,转身快步离去。
谈栩然觉察到他越走越快,手指也被他攥得很紧,想来心中是酸味漫天了。
她不晓得这有什么好醋的,她这辈子同陈砚墨又没什么交集。
论容貌么,陈砚墨是丰采高雅,陈舍微是朗月清风,前者可以伪装,后者却是天然气韵,装不出的。
至于性子么,陈砚墨性子偏狭,人前人后不同样,谈栩然见识过了,并不喜欢,而陈舍微么,若不是他性子讨喜,估计早就投第二次胎了。
不过,谈栩然见陈舍微这气呼呼的样子,觉得很有趣,他醋劲倒是大。
在泉溪的时候,她带着陈绛晨起买早膳,入夜看偶戏,春日买裳,夏日游船,秋日赏桂,冬日看灯,满街的逛,虽说陈舍微多半陪着,可也有不在时候。
他从未有过半句不喜之语,只每回都会提醒她多带人,小心提防宵小,眼下却连陈砚墨看上一眼都要呕心。
谈栩然想着,是不是陈砚墨做了什么叫陈舍微很忌惮提防的事。
可她一时没想到,陈砚墨惦记着她,还图谋不轨,在陈舍微眼中本就是一件最不可饶恕之事。
回到小院,灶上就热络的张罗开了。
众人都要洗澡,见陈绛犯困,头几桶水先给了她,再烧一锅还要供给谈栩然。
陈舍微兑了一桶温水,穿着里衣,站在院里胡乱冲了一遭,算是洗过。
阿巧早就避开了,陈舍微闷头剥掉身上的里衣,换上外间榻上那几件干净的。
没由来的,陈舍微就觉得陈砚墨想要他的命,那道玻璃乳鸽用的是糖还是蜜,他不知道,众目睽睽之下,陈砚墨难道真敢下手吗
陈舍微胡思乱想着,死,并不是最叫他担心的,担心的是他若死了,陈砚墨揣着那么龌龊的心思,会怎么对待谈栩然
一想到这里,他心尖像被掐了一样疼。
陈舍微魂不守舍的推开内室的门,水忽然落在他耳畔,将他惊醒。
这小院毕竟供人租借,使的摆件不差,但也不会太好。
眼前这副屏风是单幅的,浴桶有半露在外头,用的油纸很薄,屏风后的人又站着,清晰可见腰肢处的弧度往上延伸,两捧曲线惊人的柔美。
谈栩然也发觉陈舍微进来了,约莫是被惊着了。
曲线一颤。
谈栩然扶着屏风望出一双沾了水汽的眸子,湿润润的,好似刚刚因某些快乐的事太过不受控,而渗出过泪。
这动作让她更贴近了屏风些,几乎要贴上了。
“是夫君啊。”她声音难得有些俏皮,随即又藏了回去,没进浴桶里。
露在外头的半只浴桶沿上踏上了一只雪白的足,还黏着一瓣绯红的蔷薇。
“夫君,阿巧约莫在后头浣衣呢,你去开开门呀。”
“噢噢噢,啊,什么”
陈舍微猛地惊醒过来,一直响着的敲门声这时才传进耳朵里。
“你席上不是没吃什么吗我让朱良去买了些酒菜回来做宵夜。”
陈舍微身上有一团火,在晚风中攀升直上,提着酒坛和食盒转头就走。
朱良把着大敞的院门直叫唤,陈舍微走了快一半了才想起来门没关。
“爷,您没事吧”朱良费解的问。
“呃,没事,刚才冲凉,耳朵有点进水了。”陈舍微已经被烧得胡言乱语了。
关上了,他拔腿就跑,直到了房门口才慢下来。
殊不知院落空空,他先急后缓的脚步声,简直像演在谈栩然跟前。
她勾起唇角,用瓢舀了水,洒在肩膀背脊上,水珠从白润的肌肤上弹出去,溅进陈舍微乌黑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