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 谈栩然不睁眼也知道,陈舍微已经起床了。
小小的梨片蟋罐子躺在他的被窝里,这是谈栩然自己留着养的一只, 娇嫩畏寒,陈舍微腕上系了红绳, 双臂刚好拢出一个弧, 可以拢着虫罐。
阿巧听到响动进来, 搁下热水又去灶间取早膳。
“少爷呢”谈栩然往屏风后掠了一眼, 果然见到一条还潮湿的中裤躲在那晾着。
“少爷做好了早膳就出去了,他说您知道他去哪。”阿巧说着,好像有点闹不明白, 又道“也不知爷是怎么了, 往外走着走着,忽然捂脸蹲下嚎了两声,刚站起来走了几步,又猛地顿住脚,开始晃脑袋。”
白瓷勺子在敞口的汤碗里捞起糯耳桃胶,谈栩然含进这一口甜暖, 唇角勾着笑。
其实男人久未抒发, 敏感一些也不奇怪,而且他泄湿了又很快勃发起来,说明他的身子阳气很足, 并没有什么问题, 实在无须如此懊恼。
昨夜陈舍微眼尾红红, 从窄床上赤脚逃出去的样子实在令人浮想联翩,谈栩然自己都要怀疑,是否真的欺负他了
就这, 也算不了什么吧谈栩然摇摇头,咬下满煎糕的尖尖一角,并不觉得自己如何过分呢。
陈舍微走了有一会子了,可这满煎糕却蓬松暄软,捏着的时候甚至还带了几分烫意,红糖和面粉加热过后的香气熏然,饼皮软乎,红糖甜蜜。
陈舍微让铁匠给他打了几个厚壁的铁锅,其中一个上下两个盖的平底圆锅,就是拿来烤满煎糕的,和了稀面发酵出气泡,盛一勺倒进锅里摊圆,撒上红糖,扣了盖烤一会,两面皆焦香。
今早,他应该是烤完满煎糕之后,就留在灶灰里温着了。
还有一个又高又大的厚锅,谈栩然见他使过一回,面团揉了些葡萄干进去,发得膨大,整个面团丢进锅里,又连着锅塞进灶膛里。
陈舍微看起来也有些摸不准,过了会子连着灶灰把锅扒拉出来,夹出一个硬邦邦的黑炭块,焦了。
“烤面包的温度还是难把控。”他托着下巴,说些谈栩然不大明白的话。
不过谈栩然与他分着吃了这个面包没焦的内里,密密气孔瞧着分外诱人,极香软,又有嚼劲,柴火气十足。
家中有了存银之后,陈舍微最先添置的就是吃食炊具。
除了自家种晒的那些红枣绿豆,早膳碗里的桃胶银耳,他还买了好些薏仁、鸡头米、白果等等,就连糖都有红糖、黄糖、冰糖、黑糖。
“不一样的甜汤要配不一样的糖。”陈舍微振振有词。
一个男人赚了银子,花在厨房吃喝上,谈栩然能有什么话说
日日三餐好味,他推了厨房重新盖一个,她都没意见。
养伤的郭果儿都捧着他煮的橙香白果汤淌眼泪,“爷,砍了我也不会背叛您的,离了您,我上哪吃这些好东西啊。”
郭果儿身子还有些不好,但还是强撑着同陈舍微一道去三房了。
吴缸提着漆桶来的时候,谈栩然正要去育虫房里。
他是干脆人,坐下喝了阿巧一盏茶就开始忙活了,也不用人理他。
王吉那厮真是个挣钱的活络脑子,弄了场斗虫赛,用谈栩然育出来最好的一只大翅做彩头。
一场赛下来,三甲都是他的斗虫,名声不就播开了
其中虽有做戏之嫌,可斗虫的品相做不得假,秋冬开幕,正是玩虫的时候。王吉手上那一批全卖掉了,这甜头尝到了,他就有点火燎屁股坐不住了。
奈何谈栩然牛刀小试,又是精益求精的性子,撇出去的虫儿倒比那留下来的多。
“这,这几只不要啊”王吉踮着脚看得心肝疼。
谈栩然淡淡一瞥,道“外强中干,明儿就死了。”
其实育虫也残忍,原是夏日生物,却逼得人家在冬日里孵出来,虽是好吃好喝,暖炭供着,却是好品相才有的待遇,次货也只能喂鸡。
再看下去,王吉估计自己忍不住要从谈栩然手里抢了。
他从育虫室里出来,就见吴缸配了漆来,正坐在廊下一层层刷呢。
王吉看了一阵,倒是个细致活。
走过去见吴缸脸色不大好,见他也不说话,就点了下头。
吴缸这种性子的人,起初可能不好相与,但却叫人放心,他有心眼,但不耍阴招,不高兴就不说话,揍你就挥拳头,就这么一明白人。
吴燕子似乎也看出来吴缸情绪不好,见王吉走过去,就冲他使眼色,示意王吉问问。
王吉看她一双眼睛眨来又眨去,新做的薄袄裙是秋香色的,衬得她肤色匀净,掐得身段起伏动人。
吴燕子在陈家养的真好,女人的身子女孩的眼。
“咳咳。”王吉干咳几声,在未来舅兄身侧坐下,道“怎么了,瞧着你有心事”
给陈家刷漆,吴缸是配了好料的,整密的刷子上下一捋,旧貌焕新颜,但这活计委实没有看着这般轻便,不能连着重刷,得晾透了。
吴缸提着桶去下一处,王吉摸摸鼻子,也只好跟着。
“就是些乡里间的破事,王牙人也有兴致”吴缸有点不解他的执着,反问。
王吉倚着墙想了想,道“是不是看你家收成好,借粮借钱”
吴缸觑了他一眼,道“难怪吃这碗饭呢。”
王吉嘻嘻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