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道:“不管如何,先让锦衣府的探事盯着,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范仪点了点头,听命应是。
不过,江南纵然叛乱,对于朝廷而言,这极容易平定,以地方对抗中枢,历来鲜少成功。
贾珩脸上现出思索之色,眸光闪烁不定,沉声说道:“这需要给他们机会。”
范仪闻听此言,浓眉之下,眼眸一亮,问道:“王爷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贾珩点了点头,道:“唯有如此,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同时腾出空位,拉拢向我们靠拢的人。”
如果说巴蜀和神京是清洗朝堂和地方的势力的两块儿比较大的改朝换代拼图,那么江南就是最后一块儿改朝换代的拼图。
否则,他在神京谋朝篡位,登基践祚,信不信,江南士绅能在南京临时拉起一个小朝廷?
任何谋朝篡位,都要先行清洗前朝势力,没有任何例外,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政潮动荡来巩固自身权位,最终达到上下皆是一党的布局。
贾珩吩咐说道:“来人,去取笔墨和纸张来,我要书信一封。”
想要钓出江南士绅,需要给江南士绅兵权,那么就需要叶家的配合,诱惑江南士绅出动。
但凡有异动,就可在江南兴起大狱,掀起腥风血雨。
贾珩提起毛笔,在宣纸上书写而毕,递给一旁垂手侍奉的锦衣校尉,道:“将这书信蜡封,装入机要匣子,另着人以快马六百里加急,递送至江南的叶家。”
那锦衣校尉闻听此言,旋即,领了书信,拱手告退。
贾珩起得身来,快步来到后堂书房,进入其间,落座下来。
范仪也随之起身,看向贾珩,担忧问道:“王爷,江南方面,如果士绅和宗室诸藩串通起来,王爷以为应当如何应对?”
贾珩默然片刻,道:“我要的这个局面,如果江南的致仕士绅与宗亲藩王谋篡,正好兴起大狱,将彼等彻底剿灭一空。”
范仪诧异问道:“王爷先前不是说宜静不宜动。”
贾珩道:“更进一步不能操之急切,需要慢慢剪除反对之人,培植党羽,以图后进,其他的当动则动。”
范仪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目光闪烁了下,朗声说道:“辅政卫汉的旗帜还不能丢,这是聚拢天下人心的旗帜。”
范仪点了点头,赞同说道:“王爷所言甚是。”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转而问道:“先前让你招揽人才的事,你忙的怎么样?”
范仪迟疑了下,问道:“回禀王爷,如今在京士子当中,也有不少想要至总理事务衙门做事,是否招揽?”
贾珩叙道:“对这些人要仔细甄别,察其真才实学,量才录用,之后科举进士,也可以拣选一批至总理事务衙门办事行走。”
这将来就是他的门生故吏。
其实,这就是他不能在这个时间段更进一步的缘由,他手下才有几个文臣可用?
如果谋朝篡位,天下督抚一级都没有轮换一遍,何况是庞大的府县,这个没有时间的积累和铺垫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而每年的科举提供的流水线人才被他收入麾下,这些人哪怕为了自身的前程,也会拥护于他。
范仪面色肃然,点头应是。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四川土司那边儿情况怎么样?”
范仪想了想,问道:“英国公还没有传过来消息。”
贾珩道:“京营大军在外间盘桓多日,也是该班师回朝了。”
范仪道:“那让内阁方面行文给巴蜀,催促英国公班师。”
贾珩想了想,道:“我等会儿书信一封,先问问英国公的意见,四川土司的手尾,应该已经处理干净了。”
随着他成为一方势力之主,由臣子向主君转变,如何处理昔日得力大将的关系,也需要注意。
范仪闻听此言,点了点头。
贾珩想了想,说道:“总理事务衙门方面,向六部对接,同时要派人至通政司抄录各地递至神京的奏疏,呈至官厅,我要查阅。”
总理事务衙门一立,正式标志着他开府理政,自立小朝廷。
范仪道:“王爷,内阁方面,齐阁老此人倒似貌恭而心不服。”
贾珩道:“齐昆此人比较识时务,虽然暗藏鬼胎,但并未形于表面,当下不宜穷追不舍,等再过一段时间,内阁首辅再行换人,也就是了。”
范仪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依王爷之意,暂且以稳妥为要。”
贾珩颔首道:“先下去忙着吧。”
范仪也不再说其他,告辞离去。
……
……
江南,郝家
郝家家主郝继儒落座在书房之中的那张太师椅上,一袭松纹褐色寿字长衫,那张苍老面容上现出担忧之色。
“据京中传来的消息,卫王让徐光启在国子监举行凤鸣三问,现在京中举子和士子已经开始舆论转向,皆言所谓新学,乃是格物致知之学,无违圣贤之道。”郝继儒忧心忡忡说道。
沈邡眉头紧皱,出着主意道:“郝太傅,江南士子在南省并未亲眼所见,或许可以做做文章。”
南京国子监司业鲁伯奇也在下首落座,颔首了下,说道:“沈大人所言不差,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南士子并未亲眼目睹那所谓凤鸣三问,定然对这所谓格物致知之学不以为然。”
郝继儒点了点头,道:“那就从此做做文章。”
鲁伯奇应了一声,道:“只是如果朝廷,卫王那边儿派人怪罪起来,定然要揪出主使的。”
郝继儒道:“无需闹事,所谓言辞可作刀剑,在江南诸家报馆的报纸上登载对新学的批驳之文,江南的读书人自会厌恶卫王,而生疏远之心。”
随着开海通商,海贸大行于世,南方开放的风气熏染之下,国子监以及商会都开始办报,主要是通报商事,曲艺评论。
郝继儒想了想,道:“只是,南方方面的同僚对卫王之刀兵威严颇为惮惧,想要从此做文章,倒也不太容易。”
沈邡眉头皱了皱,眸光闪烁了下,问道:“郝太傅,那几位的意思是?”
所谓那几位,也就是那几位身在南省的皇亲国戚,以吴王为代表的宗室藩王。
郝继儒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未彻底酝酿出天下讨卫的大势,不宜贸然行事,况且南省的兵权尚在卫王手下亲信手里,需要筹划。”
“安南侯叶家碍于卫王之势,而选择将兵权交出,其心中未必对此服气,如果能够派出说客前往说服,或许可以得其臂助。”沈邡想了想,在一旁高声说道。
郝继儒那张苍老带着几许皱纹的面容上,顿时现出一抹思索之色,说道:“那就派人去问问安南侯叶家的意见。”
郝继儒长子郝怀祯出得班列,拱手应是,然后快步出了书房,前去吩咐下人。
沈邡道:“郝太傅,卫王眼线众多,遍布诸省,我等所谋之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让其察知了。”
郝继儒想了想,眸光深深,温声道:“沈大人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天下不知多少人想要捧卫王的臭脚,说不得就可能向卫王通风报信。”
沈邡道:“天下仁人志士还是如过江之鲫,心向汉室者比比皆是,郝太傅倒也不必过于忧心国事。”
郝继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