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咸宁公主白腻如雪的脸颊微微泛起红霞,芳心之中羞喜交加,讷讷“嗯”了一声,所以刚刚为何唤着她拙荆?
贾珩与咸宁公主一前一后出了禅房,转头看着清丽玉颜上红晕浮起的少女,笑了笑说道:“去大雄宝殿拜拜。”
这个年龄段儿的女孩儿,就是容易关注一些……可能并不是太重要的东西,比如名分,比如大小。
“嗯。”咸宁公主如冰山雪莲一般冰肌玉骨的脸蛋儿,雪颜生晕,清冷稍去,却多了几分柔美,抿了抿樱唇,低声应着。
此刻身后不远处就是夏侯莹亦步亦趋跟着,也不好问贾珩方才那一声“拙荆”是什么意思。
两人沿着树荫遮蔽的青石板路,踩碎着斑驳陆离的光影,走过梁柱高矗的回廊,相伴来到大雄宝殿外。
贾珩看着咸宁公主在蒲团上跪将下来,双掌合十,祷祝着,也不打扰,站在殿门处静静等待。
于他而言,大相国寺更像是一个可供游览的名胜古迹,再无什么别的意义。
咸宁公主上完香,然后起得身来,出了宝殿,明眸定定看向少年,清声道:“先生久候了。”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咱们再去其他地方逛逛罢。”
之后又领着咸宁公主逛了寺中其他几处地方,四下闲逛着,也是两人自来中原之地剿寇以来,难得的一次放松。
直到傍晚时分,贾珩这才扶着意犹未尽的咸宁公主登上了马车,彼时,中原大地的西方天际不知何时铺染起彤彤晚霞,正应了那句,早烧霞,晴不到黑,晚烧霞,晴半月,而道道金色夕光投过竹帘稀疏地进入车厢,贾珩伸手将咸宁拥在怀中,嗅闻着秀发之间的清香,一时间也欣然不胜,道:“这趟出来,说是陪着殿下出来赏玩,仍是没忍住问及旁事,殿下勿怪。”
咸宁公主将青丝如瀑的螓首靠在贾珩肩头,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宁,轻声道:“先生总督一省军政,体察民情,操心政务,也是应该的。”
虽先前和那位方丈聊了几句,但后面也陪着她逛了不少地方。
“殿下可真是善解人意。”贾珩说着,转过脸来,抚住咸宁公主的香肩。
而暮春三月的微暖春风带着花香透过轩窗,慵懒地投落在一对璧人身上。
过了一会儿,雪颜绮丽如霞,喘着细气的咸宁公主,几是瘫软在贾珩怀里,半晌才缓和过来,伸出纤纤玉手整理了下凌乱的前襟,不由低声问道:“先生方才所言拙荆……”
贾珩面色恍忽了下,道:“嗯,之前一时失言。”
咸宁公主:“???”
一时失言?怎么能是失言?不是,先生又在捉弄她吧?
然而,细细思量之间,柳叶细眉下那双莹润晶然,自始至终都是光彩熠熠的清眸闪了闪,光彩迅速晦暗下来。
是了,先生已有家室,今日种种,原就是她不顾一切……抢来的。
“止儿。”贾珩感受到咸宁公主的失落情绪,拉过纤纤素手,轻声唤了一句。
咸宁公主娇躯微颤,凝起清眸,似乎没有想到少年突然唤着自己的名字,或者说是意外,定定看向贾珩,静待其言。
贾珩将咸宁公主拥在怀中,在少女耳畔低声道:“咱们来日方长。”
咸宁公主“嗯”了一声,也不多言。
……
……
夜色将深,烛火彤彤,巡抚衙门后院的书房中,一道挺拔、颀立的人影投映在轩窗上,伴随着“刷刷”的翻阅纸张声音。
贾珩正拿着刘积贤傍晚时分,从河道衙门抬来的黄河水经图注翻阅。
督抚河南,不得不提途径开封府的黄河。
大汉因袭前明,开国之初就饱受黄河之患,自陈汉太宗年间,拣派重臣对黄河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治理,但收效甚微,隆治年间也曾数次治河,但问题依然严重,时常有决口溃堤之事发生。
按照后世治河经验,治理黄河大致有两个思路,第一个是拓宽河道,高筑河堤,还有一个是束水攻沙,修建引河,缓解河道压力。
“按照前世康熙朝治河的经验,欲治黄河,需得河运一体,统筹兼顾,唯专务河道之官集三五年不能功成,我在此地留不太长,也无法主持此事。”贾珩阖上来自河道衙门的水域图,目光望着桌上的蜡烛出神。
故而,他现在也只是疏浚通济渠等运河,别的也做不了太多,或许可以巡视一下南北江堤,然后向天子上疏陈奏治河方略。
就在这时,刘积贤从外间而来,抱拳道:“大人,从河台衙门的查察结果出来了。”
贾珩问道:“怎么一说?”
刘积贤道:“经过属下讯问河道衙门书吏、同知,原河督费思明在任六年,参政江元武、前河南巡抚周德桢、布政使孙隆,欺上瞒下,贪污分赃朝廷拨付的河工款项,上有细情载述,还请大人过目。”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本札子,递给贾珩。
贾珩接过札子,皱了皱眉,道:“周德桢,孙隆也身涉桉中?”
不想这两个殉国的官吏,屁股之下也不干净,或者说,大汉官场之中,两袖清风的廉直之吏原就少之又少。
刘积贤道:“藩司通过协调府县摊派徭役,转运钱粮,与河道衙门诸道、厅、汛等官吏多有勾结。”
贾珩面色凝重道:“这些贪官污吏,本官离京前,齐党中人还质问修河款项去向不明,奏请巡抚南河,不想竟是贼喊捉贼!”
当时,南河总都高斌上奏朝廷请求拨付修河银两,当时被内阁首辅杨国昌质疑,而后,齐党干将左副都御史彭晔自请南下巡查江堤,他当时就纳闷,怎么就对开封府的河道衙门视而不见?
原来应在此地。
贾珩皱了皱眉,放下札子,问着刘积贤道:“南北两岸大堤,想来也是经年失修了?”
刘积贤道:“大人明察,卑职听开封地方官吏所言,大堤年久失修,少人看护,不过这几年雨水贫乏,并未再有决堤之事发生。”
这就是整个大汉北方近些年的现状,持续处于少雨少雪的干旱天气,雨水不丰,黄河之患反而消停了许多。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前几年没有汛情,但这几年就不好说,还是需得及早防汛,不仅是黄河,淮南之地也是如此。”
看来,他要向朝廷书写奏疏,让崇平帝重视此事。
就在贾珩转身来到书桉前,思忖着如何书写奏疏时,就在这时,刘积贤的声音传来,“大人,冯参议来了。”
现在冯廉外挂职务是总督府下参议,统管疏浚汴、蔡二河干、支渠等事。
贾珩离了书桉,迎向来人,没有绕弯子,微笑问道:“冯公,人手可曾组织齐全了。”
冯廉笑道:“已组织了人手,原万余被俘罪囚,再加上三万丁夫,如再募集一些丁夫,人手倒是不缺着。”
这位老先生原就担任过一县主官,组织能力自然不乏。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通济渠事关南北漕运,近些年日渐壅塞,汴河、蔡河到淮扬之段尤为甚之,如今趁水位尚浅,正好疏浚清淤了。”
“大人所言甚是。”冯廉轻声说着,瞥了一眼书桉上的水经舆图,沉吟片刻,说道:“贾大人,通济渠还好,先前就常有疏浚,用不旬月即刻清淤而毕,但黄河南北两桉之阳武、封丘诸县,河堤破败不堪,当需加固修缮才是。”
以贼寇派发徭役,正好不用劳动百姓。
贾珩问道:“冯先生竟也知此事?”
“老朽赋闲在家,封丘县有好友来信提及过此事,先前开封府城有河台衙门操持此事,官府有经制,老朽也不好多言。”冯廉解释道。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此事,我会向朝廷上疏具陈。”
不仅是上疏具陈黄河之患,同时也要将河道、藩司诸衙摊派徭役,变相苛敛的弹劾递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