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闻言,白净丰润的面皮上笑意繁盛,说道:“凤丫头说的不错,蟠儿的生儿是五月初三。”
自家儿子的生儿被人记着,显然让薛姨妈颇为高兴。
凤姐说着,看了一眼湘云,拉长了音道:“六月的生儿嘛,好像是没了。”
湘云撅了撅粉都都的脸儿,道:“凤嫂子怎么忘了,六月是我的生儿。”
“幼,云妹妹不说,我还真忘了。”凤姐笑了笑说道。
众人见此,都是笑了起来。
待笑声稍停一些,秦可卿眼波柔光盈盈,柔声道:“英莲妹妹的生儿也在六月,这是她娘说的,今个儿锦衣府将她娘送了来,问了下,说英莲妹妹是六月的生儿。”
说来也巧,“根茎荷花一叶香,生平遭际实堪伤”的香菱,与“襁褓父母违,湘江水逝楚云飞”的湘云,都是六月的生儿。
“香菱那丫头的母亲找到了?”薛姨妈拧了拧眉,不由问道。
说着,抬眸看着秦可卿身后不远处的香菱,在少女眉心那点红痣上停留了下,看着娇媚、柔怯的模样,怔了下。
这丫头到府上没多久,出落的是愈发水灵了,当初蟠儿还为她打死了人,现在都在五城兵马司的司狱所关押着。
香菱被薛姨妈打量着,就有些怕羞,不由垂下螓首来,搅动着手帕。
秦可卿叹了口气道:“找到了,就是今早儿锦衣府的人送来的,路上倒耽搁了不少工夫,来时候,母女哭的跟泪人似的,我原想着让她们母女好好说说话,她娘非要说让香菱过来。”
说来,就在今天一大早,锦衣府的一位百户用着马车,载着香菱之母送到宁国府,这是从湖广之地的大如州千里迢迢寻访而来。
封氏与香菱母女相见,抱头痛哭,而后秦可卿安排着在宁国府暂时居住下来。
封氏吃了不少苦,原本将近四十的妇人,如五六十的老妪一样,头发灰白,眼睛昏花,秦可卿也没让干着什么重活,就在府中调养着。
贾母唏嘘感慨道:“骨肉团圆,重叙天伦,也是一桩功德了。”
宝钗闻言,看向香菱,水润杏眸柔和几许。
说来,也正是因为香菱的事儿,珩大哥才和她结缘,她当初护着她,如今看来,何尝不是善因善果?
众人都是唏嘘感慨,附和说着。
贾母说着,转而看向香菱,她在后宅听说一些婆子说着,说唤香菱的小姑娘,长得像可卿,可这丫头眉眼带着苦相,哪里有可卿的富贵、雍容面相?
凤姐转而又看向尤二姐,笑道:“七月是二姐儿的生儿,这生的好像七仙女一样。”
这时候大家有些伤感,自要将这气氛暖起来。
尤二姐桃腮生晕,柔柔怯怯说道:“嫂子好记性,是七月的生儿。”
然而,这在原着中是巧姐儿的生儿就在七月。
“八月是老太太的生儿,九月是我的生儿,还有三姐儿也在九月吧?”凤姐笑了笑轻声说道。
平儿低声道:“奶奶,金钏的生儿不是也在九月的?”
尤三姐笑了笑。
“那就三个了。”凤姐笑了笑,继续往下说道:“十月是舅老爷的生儿,十一月是珠大嫂的,十二月是二老爷。”
贾母就在一旁笑道:“你管着家,倒是记得一个不落,我光是听着,头都大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湘云笑道:“嫂子,这么一说,还真是月月都有人过生儿了,热闹不停着,怪不得凤嫂子说要采买个戏班子呢,等园子一起,可不就天天唱着大戏?
黛玉星眸熠熠,轻笑道:“云妹妹,你就知道玩儿。”
提起大观园,一众金钗面上多见着期待。
荣宁两府虽大,可也渐渐看腻了一些,外面又不能出去,如是园子一起,也能多上许多乐趣。
宝钗凝了凝杏眸,目光恍忽了下,心头忽而福灵心至,想起一桩旧事。
当初他对她说,倒不用急着过门,说是想让她在园子里和姐妹们多待一二年,能快快乐乐的,这园子其实……大抵是为着她而修的吧?
这般一想,忽而呼吸凝滞,芳心狂跳。
还真有可能。
如果不是这般,好像也解释不了他那般简朴,突然花着不少银子修这么一座园子,所以……真是为着她?
他原就没有承诺娶谁为正妻,尤氏姐妹那般艳丽,他都没有,可那位公主怎么?
当然,宝钗并不知大观园原意是“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探春轻笑说道:“前个儿,图纸都已经见过,里面规划的亭台楼阁,宛如画里一样。”
“珩兄弟和我的意思,等建好了,让你们几个在里面住着,就和那江南甄家,他们家不就是修着园子,让年轻姑娘住进去,以做闺阁绣楼,也好上一些。”凤姐轻笑说道。
贾母面带微笑地听几个姐妹说笑着,然后看了一眼王夫人,低声道:“宝玉他娘,你是前天的生儿,怎么没见庆贺着?”
元春丰腻、柔美的脸蛋儿上笑意嫣然,接话说道:“老祖宗,前个儿,我给妈煮了一碗长寿面。”
王夫人脸上神色略有几分不自然,轻笑了下,道:“年年过,说起来,过了得有几十个生儿,原也不好再大操大办着,吃碗长寿面就好了,她们年轻姑娘热闹一些。”
她倒是想过,可前几天一大家子都担心着那位珩大爷出征的事儿,和几家诰命也不怎么来往,她怎么过着生儿。
贾母叮嘱道:“该过也得过着,趁着过生儿,和其他几家诰命也能多来往来往。”
王夫人点头应是。
贾母看了一眼几个姑娘,笑了笑道:“她们这些姐妹也能和其他几家的姐妹来往来往,我瞧着那个咸宁公主就是个好的,那天过来,你们几个年轻丫头多说说话。”
不和其他几家来往,这几个姑娘大了后,嫁人都不好找婆家。
王夫人点头道:“等到了老太太的生儿,好好热闹热闹才是,也是一样。”
凤姐笑道:“那天我们也能沾沾老寿星的喜气。”
贾母笑了笑,摆了摆手,转而又问着秦可卿,说道:“珩哥儿媳妇儿,怎么不见那位妙玉师傅?”
“妙玉师太她素喜清静,平时多在院子里持诵经文,深研佛法。”秦可卿柔声道。
贾母轻笑道:“今个儿天气难得不错,该请过来,一同说说话才是,想来纵是出家人也不能经常闷在屋里,我这几天心头有些不落定,还想请她过来说说话开解开解。”
秦可卿笑靥似花,柔声道:“那老太太,我吩咐人去唤着。”
说着,让一旁的宝珠去唤妙玉。
不多一会儿,妙玉在丫鬟素素还有一个嬷嬷的陪同下,来到天香楼二楼,一身月白色鹤绡道袍,腰束着丝绦,秀发梳成妙常髻,以一根碧纹簪定住,手拿拂尘,一身打扮非僧非道。
“贫尼见过老太太。”妙玉朝着贾母施了一礼,轻声说道。
贾母笑道:“妙玉师父免礼,冒昧打扰妙玉师父清修。”
这时,丫鬟搬过一个绣墩让妙玉住下。
妙玉双掌合十说道:“老太太言重了,今日春和日丽,原想着出来走走。”
贾母面上笑意不由更为繁盛,叙着话。
几个人叙话间,忽而听到一个嬷嬷从楼梯上快步而来,惊喜说道:“老太太,太太,珩大奶奶,宫里天使过来了。”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众人都是愣了下,面带不解,齐齐看向那嬷嬷。
凤姐面色诧异,问道:“昨个儿天使不是才来了一遭儿,今个儿怎么又来着?”
“是啊,怎么又?”邢夫人在一旁也难得开口问道。
贾母吩咐道:“凤丫头,你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老祖宗,我这就过去。”凤姐从绣墩上起身,正要行去。
那嬷嬷笑道:“老太太,是宫里赏赐了六十斤暹罗国进贡的茶叶给两府,还有宫里皇后娘娘赏赐珩大奶奶一些首饰,说是让珩大奶奶给家里的年轻姑娘戴。”
这话一出,天香楼中又惊又喜。
妙玉颦了颦秀眉,捏着佛珠,思忖着缘由。
“这昨个儿赐了锦缎做衣裳,今个儿又赐着首饰。”凤姐闻言,也笑了起来道:“这赏赐一拨又一拨的,都把人弄湖涂了。”
就在这时,那嬷嬷笑道:“听说一并来的还有晋阳长公主家的小郡主,过来寻着大姑娘的。”
听到晋阳长公主家的,秦可卿脸上笑意先是凝滞了下,然而……小郡主?
是长公主的女儿?
嗯,她那次去坤宁宫是见过那位小郡主,生的恬静、温柔,这过来做什么。
宝钗也凝了凝眉,这位少女有一半心神留意在秦可卿脸上,见其神色变幻,心头也泛起狐疑。
元春笑了笑,盈盈起得身来,欣喜道:“是婵月,她也过来了?”
说着,看向一旁脸上带着诧异的贾母,解释道:“老祖宗,是长公主家的小郡主,我也去迎迎,说不得她知道赏赐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母笑着点了点头,道:“去罢。”
说话间,元春与凤姐离了天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