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公主道:“等西北战事定了,先生应该会来江南了,只是那时多半在十月秋天了,正值征收秋粮,两税的大头儿,江南新政那时候推行新政,也便利一些。”
众人这般说笑着,及至傍晚时分,咸宁公主与李婵月才离了宁国府,返回晋阳长公主府。
而宝钗则是返回后院,待进入厢房,伫立在窗前,眺望着雨意朦胧的庭院,目光在嶙峋假山上盘桓,喃喃说道:“外面儿雨大了一些。”
莺儿端上一杯香茶,笑道:“姑娘,大爷这次立了功,应该能向宫里赐婚了吧。”
宝钗转过丰腻如梨花的脸来,道:“看到时候什么情形,有些事儿也不一定。”
如果这次功劳能晋爵郡王,她就再等等,或者说侧妃也行。
倒不是她惦念名分,随着后院他的女人渐多,等以后有了孩儿,孩子沦为妾生子,怎么办呢?
莺儿又道:“大爷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就说姑娘,也是跟了大爷好几年了,说句不好听话,真论上定情早晚,那公主和郡主都没有姑娘早儿呢,姑娘眼瞧着年岁一天天大起来了,都还没有过门儿,府中里里外外不知该怎么笑话姑娘呢,还有上次大爷在北边儿立了功,太太在老太太那边儿……”
说到最后,没有细说。
当初,薛姨妈可以说闹了一个天大的乌龙,所谓兼祧根本不是为宝钗而来,而是因为公主和郡主。
宝钗看向为自己打抱不平的丫鬟,贝齿咬着粉唇,低声道:“他心头有着自己的盘算,这等事儿,他可以给,我不能要。”
她都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他肯定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另外一边儿,黛玉所居的院落——
紫鹃看向那独坐书案之后,望雨出神的少女,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
黛玉转过俏脸而来,蹙眉道:“没什么,就是在想他在西北怎么样?这会儿和谁在一块儿呢。”
紫鹃轻轻笑了笑,说道:“今个儿公主不是说,大爷也就回来了。”
见黛玉没有答话,紫鹃想了想,劝道:“以后还要相处一辈子呢,在大爷心里,姑娘不比公主、郡主差半点儿呢。”
黛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珩大哥对她的喜爱,她是知道的。
其实这就是信息茧房,黛玉并不知道贾珩的那一套还对其他女孩儿使用过。
紫鹃道:“等大爷这次立了功劳,说不得就顺势将姑娘的婚事定下了,求宫里赐婚,或者封诰命夫人什么的。”
黛玉清丽脸颊不由羞红成霞,柔声道:“纵是赐婚,宝姐姐来的早一些,该是她先的。”
紫鹃笑道:“说不定一起将亲事定下呢,就和那公主和郡主一样。”
如果不能一同定下,这等事也不好让,能早定下还是早一点儿定下好,以免夜长梦多。
而宁国府后院,万籁俱寂的禅房之中,橘黄灯火在西窗亮起,清冷与温馨糅合一起。
凤姐知晓妙玉喜洁,又爱清净,就特意找了这么一间轩敞、安静的庭院,周围遍植翠竹。
待傍晚时分,暮雨潇潇,风影摇曳,竹叶扑簌之时,经雨之后的竹林愈见青翠欲滴。
妙玉一袭鹤绡素色道袍,跪在送子观音之前的蒲团上,双掌合十,粉唇不停念叨,祈福念经。
自从这位艳尼怀孕之后,就时常念经祷祝,既是为肚子中的孩儿祈福,也为远在西北征战的贾珩祈福。
就在这时,小丫鬟素素柔糯的声音传来,柔声道:“姑娘,邢姑娘来了。”
妙玉不施粉黛的秀丽玉面诧异了下,喃喃说道:“她过来做什么?”
自从妙玉在船舱之上,当着贾珩的面,挑明邢岫烟与贾珩定下的亲事,妙岫两人的关系就有些微妙起来,或者说有些尴尬。
曾经有着半师之谊,亦师亦闺蜜的两人,以后却要共侍一人。
邢岫烟举步进入厅堂,轻声问道:“妙玉师傅,在屋里吗?”
妙玉挑开珠帘,看向那气质宁静的少女。
邢岫烟那张秀美文静的脸蛋儿上满是恬然之态,说道:“妙玉姐姐,我过来看看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吧。”
“刚刚做完了。”妙玉起得身来,那张明丽玉颜上浮起好奇之色,问道:“你过来这是?”
邢岫烟道:“珩大哥在西北有消息了,过来和姐姐说一声。”
“嗯?”妙玉讶异一下,芳心大喜。
邢岫烟柔声道:“刚刚咸宁公主过来,说珩大哥在西北打了大胜仗,他们说,可能再有一两个月就班师回京了。”
少女原不通兵事,或者说这世上如探春和甄兰这样的本来就少一些。
妙玉闻言,芳心欣喜,忍不住说道:“那就是一桩喜事儿了。”
“这几天金陵的邸报上说,珩大哥去了西北有一个多月,进兵不顺,如今算是有结果了。”邢岫烟明眸也现出不易觉察的欣然,柔声道。
妙玉道:“这几天,我倒没怎么关注外面的消息,只怕又有不少风波吧。”
毕竟是官宦出身的小姐,深知宦海沉浮,行高于众,人必非之的道理。
邢岫烟柔声道:“妙玉师傅如今有了身孕,是不好再为这些事忧心,现在就挺好,大爷将好消息传过来,等珩大爷回来,姐姐应该也显怀了吧。”
妙玉闻言,芳心惊跳,玉颊微微泛起红晕,嗔恼说道:“浑说什么呢。”
什么显怀不显怀的。
邢岫烟轻轻笑了笑,也没有继续打趣。
“这边儿坐吧,有些事儿还没有和你说。”妙玉压下心头的一丝羞意,邀请邢岫烟在轩窗下坐下。
邢岫烟落座下来,提起茶壶给妙玉斟了一杯茶。
妙玉柔声道:“咱们也算认识许多年了,你和他的亲事,他上次和我说了。”
邢岫烟手下一顿,将茶盅推将过去。
妙玉道:“玄墓蟠香寺时,我教你识字,读书,当时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你我二人皆情系一人,这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缘法吧。”
邢岫烟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妙玉师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好违背的。”
“你的性子,虽然闲云野鹤,与世无争,但如是不喜,我倒不信他就能强迫了你去。”妙玉道。
邢岫烟:“……”
少女芳心猛然跳了一下,脸颊泛起浅浅红晕。
并非妙玉师傅所言,她原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不听婶娘的安排还能怎么样呢。
妙玉看向羞不自胜的少女,道:“他那般好的良人,你钟情于他,倒也正常。”
“妙玉师傅,我没有,是姑母做主,我也不好推拒的。”邢岫烟脸颊涨的通红,不见往日云淡风轻,辩白道。
真不是她要抢……
原本想着珩大哥婉拒的,毕竟他和姑母听说过往都不怎么对付,谁知他竟答应了。
至于后来问她……
妙玉凝眸看向面色变幻的邢岫烟,轻声道:“以后唤我姐姐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说是一场缘法。”
邢岫烟红了秀气、明丽的脸颊,眉眼低垂,粉唇翕动了下,低声道:“嗯,妙玉姐姐。”
妙玉也没有多说其他,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一颗芳心却不由飞到了大汉的西北边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