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显然有着别的消息渠道,不过这是在给他出气吗?
陈潇握着贾珩的手,声音故作清冷道:“你别管了。”
贾珩定定看向少女,轻声说道:“潇潇,你什么时候能不瞒着我?”
陈潇轻哼一声,正要说话,却见那温软气息抵近,凑到自家唇瓣,芳心剧跳,连忙轻轻抚上那少年的肩头。
随着时间过去,纤细的手指时直时屈,抓着的衣衫皱巴巴。
陈潇秀颈扬起,脸颊酡红如霞,扶着正在大口食着雪梨的少年。
就在贾珩与陈潇抱在一起温存之时,外间一个嬷嬷说道:“大爷,林老爷来了。”
林如海在面圣过后,稍稍用罢晚饭,就第一时间来到宁国府,一来是拜访贾珩,另外是见一见自家女儿黛玉。
贾珩看向红着脸蛋儿,整理着衣襟的陈潇,温声道:“我去迎迎。”
岳丈来了,他也不好在府中坐着。
贾珩一边儿吩咐着丫鬟去后院大观园中通知黛玉,一边儿快步向着厅堂而去。
宁国府,前院厅堂之中——
林如海落座在小几旁的椅子上,低头品茗,烛火映照着儒雅的面容,目中现着思索。
“姑父。”这时,贾珩进得厅中,朝着林如海唤道。
林如海面上笑意浮起,起身相迎道:“子钰。”
当初在太原一别,眼前少年还是一等侯,现在故人重逢,已是三等卫国公,而且宫中天子还赐婚咸宁与清河郡主。
贾珩道:“姑父,坐下叙话,林妹妹一会儿就到。”
提及黛玉,林如海目中神色有些异样,说道:“玉儿她这段时日还好吧?”
心头也说不出什么滋味,眼前少年出挑是出挑,可也太出挑了,玉儿以后与公主、郡主同侍一夫,过门之后,会不会受着委屈?
贾珩笑道:“林妹妹一切都好,这几天还说挂念着姑父呢。”
翁婿两人寒暄着,须臾,丫鬟进厅堂说道:“林姑娘来了。”
说话的空当,伴随着环佩叮当之音响起,就见黛玉在紫鹃、袭人等丫鬟陪同下,进入厅堂。
黛玉看向林如海,星眸渐渐蒙上一层雾气,颤声说道:“爹爹。”
“玉儿。”林如海起得身来,轻声笑道:“从太原回来,过来看看你。”
明显可见,黛玉无论是身高还是身形都比年初时候好上许多,气色红润,也不见咳嗽之症。
嗯,或许是子钰照顾的好?
此念在林如海心底一闪而逝,旋即消散不见。
黛玉关切问道:“爹爹,这次回来,应该不去着太原了吧?”
林如海道:“宫里指派了去推广种植番薯的事儿,到时候会去太原看看。”
黛玉星眸眨了眨,道:“番薯?”
“今年北方诸省大旱,宫里几次下旨给地方官府,抢种番薯,以应对灾荒,此物高产一些。”林如海解释说道。
黛玉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道:“今年天象是有些反常,也就前几天下了两场雨,整个北方旱了有几个月了吧,旱灾和蝗灾往往相伴而生,今年北方诸省说不得又要歉收。”
说来也巧,也就是他回来的两天才下着雨。
林如海道:“先前在宫里,圣上还提及此事,子钰觉得如何解决?”
贾珩道:“只能是屯粮备荒,多种一些抗旱作物,此外就是挖河渠,兴修水利,以缓解旱情。”
这种大范围的旱灾或者洪涝,哪怕是科技发达的后世,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姑父,太原那边儿手尾都料理妥当了吧?”贾珩转而问道。
林如海颔首道:“各项钱粮都点验而毕了,府库中的粮秣已经入库,这些都是及时雨啊。”
贾珩点了点头,知道林如海所言何意,这些米粮正好可以填补着今年的歉收亏空,可以缓解饥荒。
林如海道:“这些年朝廷国库收入其实不大多,北方几乎征不上粮税,仅靠江南以及巴蜀之地才勉强维持,这几年却是大为改观,关税和盐税补了一些,如非内帑救急,朝堂几乎入不敷出,说来子钰这些年虽用兵频频,但并未耗费国帑许多不说,还为国库增收不少。”
提及最后,林如海目光中也有几许佩服。
随着林如海接收户部政务,梳理这几年的户部情况,越是发现贾珩在过去的两年中,究竟做了多少隐蔽的工作。
陈汉崇平年间天灾连绵,之所以能够勉励维持,除了早期家底厚实,对内压榨之外,就是东南和四川勉强可向中枢输血。
但已是到了强弩之末,官员和边军欠饷,吏治腐败,军兵羸弱。
本来中原之乱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生生成为贾珩的崛起之战,成为中兴开端。
而此后两年,财政状况明显好了许多,原本拖欠官吏、军将的俸禄都陆续补齐,陈汉朝廷还有余力打了一场胜仗,重新塑造了中枢威信。
如果细究其缘,在于贾珩帮着抄检了不少贪官污吏的家财,整饬军将贪腐,追缴亏空,开源节流。
同时改革盐制,开海通商,持续性开源,经过一整套组合拳,生生将一个沉疴缠身的病人,一点点拯救过来。
整饬军务,裁汰冗兵,每至一地,从宗室、商贾、贪官,贾珩几乎一个不落,断其根本,然后用军事上一场场胜利,去压制不服。
而崇平帝只要坐在大明宫,看着贾珩冲锋陷阵就行,然后封国公,嫁女儿就是。
或许贾珩还未彻底梳理这两年的经历,但崇平帝作为旁观者,却深有体会,故而才在贾珩上疏辞去京营节帅之职时,毅然拒绝。
因为经过皇权更迭动荡的崇平帝,认识还比贾珩要敏锐一些,京营节帅易主,动摇的反而是自身威权。
几乎不可能再寻贾珩这么好用的臣子。
贾珩沉吟说道:“先前抄家,是不可持续,杀猪过年,但猪总有杀尽的时候,还是得广辟财源,节制财用,原本一些事情不能做,现在也可以着手去试试了。”
这场大胜之后,能解决许多过去想解决而不能解决的大事,但革新也进入了深水区。
而高仲平显然也意识到大胜以后,中枢威权强盛,准备借着这股东风,准备推行革新之策。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开源节流是不错,但也要谨防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贾珩道:“北疆可以减少一些军费,但为了巩固边防,一增一减,所减也有限。”
宣大、蓟镇、北平诸镇都是实兵实饷,故而国帑支出并没有减少多少,反而少了赊欠兵饷,国库每年支出要多了一些。
当然,防务水平也大幅度提升。
“地方省军可以适当裁撤。”林如海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正有此意,军机处最近也在着手推进此事,还是先从山东、河北、山西等地开始,然后是南方诸省,裁汰冗兵。”
“至于开源方面,”贾珩沉吟片刻,目光幽闪,说道:“关税一项,近来海寇作乱,劫掠商道,更有奸滑商贾偷税漏税,尤其在浙江等地,北静王前日所上的密疏递至军机处,奏疏提及打算清剿盘踞在舟山诸海岛屿的寇虏,希望江南水师协同,我想着等到江南,领水师一并料理此事,尤其是鸡笼山,已为匪巢寇窟,也可顺势清剿。”
其实,这是上次对付多铎以及朝鲜水师留下的一点儿手尾,这次彻底解决海寇以及收复鸡笼山,作为陈汉控制海贸的桥头堡。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海寇是需要清剿一些,现在东南三省广设海关,户部的意思是能否收拢海关税银至国库,统一调用,上海海关去岁半年就收关银八十多万两。”
贾珩道:“先前广州海关因为要截留税银供养海师,诚为权宜之计,如东南三省的海关,税收可由户部统筹。”
黛玉看着在厅堂中一副开着“国常会”的两人,星眸眨了眨,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静静听着翁婿两人叙话。
林如海点了点头,问道:“如今北方诸省遭逢大旱,几有蔓延向南之势,朝廷开支靡巨,高仲平在江南清丈田亩,以求开源,子钰以为可行否?”
贾珩想了想,说道:“现在还是有些操持过急,清丈田亩一事可以先缓缓,其他如一条鞭法,火耗归公,倒是可以先试行。”
江南是粮税重地,士绅广聚,手段不能太过酷烈。
整个北方灾情这般严重,纵然购买米粮,也得有地方买才是。
当然,朝廷刚刚取得一场大胜,这可能给了高仲平一些底气。
林如海道:“子钰在北方督军的这段时间,朝中颇多争议,但大战未定,朝争尚在克制。”
贾珩道:“前日与圣上提及过此事,一条鞭法启自前明,弊端也有不少,当配合币制改革一同试行。”
高仲平还不算激进,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才是真正捅了官僚的马蜂窝。
但不管怎么样,根据黄宗羲定律,任何一次税制改革都会有积累莫返之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