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不信,本宫给皇兄说清楚我和他的事儿,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晋阳长公主近前而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凝眸说道。
咸宁公主:“……”
芳心深处忽而生出一股惧意,如果她真的去告诉父皇,那她何以自处?还有会不会连累到先生?
“姑姑,我小时候,除了母妃,就属您最疼我。”咸宁公主近前拉住晋阳长公主的胳膊,声音轻柔说道。
说着,就要帮着晋阳长公主揉着肩头。
晋阳长公主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办?”
如果不是见咸宁方才说什么出家之言,她断不能让咸宁进来搅局,而咸宁的态度其实恰恰最为重要。
而且将来会不会因为魏王的事儿,而让他卷进去夺嫡之事?
咸宁如果是为了魏王,冲着他手中兵权而来,那么她……就只能替他做这个恶人了。
咸宁公主低声道:“现在也只能跟着先生,等着父皇的安排,如是能赐婚,皆大欢喜,不能的话,我就这般跟他一辈子就是了。”
晋阳长公主凝了凝秀眉,缓和了下语气,道:“皇兄已有所安排。”
咸宁公主秀眉之下的清眸微动,目光隐约见着期冀,父皇和母后口风甚言,一直没有和她提及此事。
“让婵月许给她。”晋阳长公主目光幽幽,轻声说道。
咸宁公主:“???”
这里怎么还有婵月妹妹的事儿?
正在胡思乱想间,耳畔响起丽人的声音,清冷如飞泉流玉。
“是本宫求的太后,你父皇就答应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晋阳长公主谎话是张嘴就来,绮丽如芙蓉花芯的玉容,却不见一丝异色,惟独美眸莹光闪烁着一丝狡黠,道:“怎么停了?继续揉着啊,这会儿肩膀酸着呢。”
咸宁这捏着肩头的手法,倒也有几分独到之处,许是给她那个喜爱跳舞的母妃学的。
“姑姑,您怎么能这样?”咸宁公主蹙着眉,惊声说着,手中已不再捏着晋阳长公主的肩头,显然为此事震惊莫名。
因为,这个谎话编的严丝合缝,因为冯太后说一不二,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也很宠爱清河郡主,甚至尤在亲孙女咸宁公主之上,以至于容妃教李婵月舞蹈,也是有着示好晋阳长公主的用意在。
“原就是给婵月留的夫婿,原本本宫担忧他有了正妻,于理不合,原等着他功劳立的大一些,再求你父皇赐婚,却不想,让你湖弄了那个傻丫头。”晋阳长公主说到此处,玉容笼霜,心底仍有些恼怒。
婵月真是傻乎乎的,非要引着咸宁过来,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让她作难。
咸宁公主玉颜如雪,只觉万念俱灰,紧紧抿着樱唇,清眸中现出悲伤,低声道:“姑姑,你若这般,我……我就……和您拼了。”
真是这样,她除了曝出先生和姑姑的事儿来,也没有别的法子,但那样又会损害着先生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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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处,心头颓然,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姑姑怎么能这般?
晋阳长公主冷声道:“怎么和本宫拼?是你打算告诉你父皇,抖露出来本宫和他的情事,还是准备大肆张扬,让他身败名裂,千夫所指?”
说到最后,美眸微微眯起,现出一抹幽寒之芒。
如是这般,纵是如何,她会告诉他,这无论如何,咸宁都不能要了,她和咸宁,只能留下一人,让他看着办。
不然,小小年纪,就狠毒如此,将来还能得了?
咸宁公主玉容苍白如纸,琼鼻一酸,柳叶细眉下,往日明亮熠熠的清眸可见泪光闪烁,哽咽道:“我出家修行,终身不嫁,让婵月嫁她,不过如此就是了。”
既然不能嫁他,那以后偷偷摸摸就是了。
反正汉唐时候的公主,已有前科,她也是大汉公主,左右不过如此罢了。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道:“女将军这就哭了?是不是等回去后,再和他说我欺负你?”
咸宁公主闻言,娇躯一颤,目瞪口呆,低声道:“您……我……我没有。”
贝齿委屈地咬着樱唇,一言不发,只是再难抑制眼眶的泪水,无声流淌着眼泪,宛如被大人欺负的小孩儿。
晋阳长公主玉容澹漠,递过去一个手帕,清声道:“你要出家的话,听说贾家正在修园子,宁国府应该会修个尼姑庵,你就在里面持戒修行吧。”
虽然倔强了一些,但没有什么坏心思。
咸宁公主:“???”
这还欺负她一个晚辈,嗯,不对,为何是在贾家出家?
咸宁公主眸中涟涟泪光缓缓止住,扶住晋阳长公主的肩头,颤声道:“姑姑,您刚才吓我的是不是。”
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低声道:“真的,就是婵月许了他。”
咸宁公主:“……”
“当然,你也许给他。”晋阳长公主看着少女清丽的眉眼,幽幽开口道:“此事,你父皇也有些动心了。”
这一刻端华美艳的尹人,宛如板着脸的姑妈。
咸宁公主闻言,心头只觉一团欢喜炸开,粉唇轻启,低声道:“我就知道姑姑刀子嘴,豆腐心,小时候,我在雍王府玩着炮仗,您说容易炸到手,还有我有一次……”
此刻没有外人,清冷玉颜的少女,因方才绝处逢生,心绪激荡下,此刻在神态间现出难得一见的扭捏情态。
因为从小到大,咸宁比谁都知道自家姑姑的手段,说到做到。
“行了,行了,这个样子,不像你母妃,倒有些像你母后了。”晋阳长公主无奈说着,转眸说道:“那几次都训斥着你,你记得倒是挺清楚。”
咸宁公主脸颊微红,就是从那时候,她就开始有些畏惧这个姑姑,哪怕后来……母后和母妃册封后,姑姑也时常有“凶”她,渐渐养成她不喜与人言的性子。
“那时候是教着你,女孩子有个女孩子的样子,需得文静恬澹一些,谁知道长大了,安静了一些,话少了许多,心思却越发重了。”晋阳长公主拉过咸宁公主的手,端详着肖似宋皇后和端容贵妃的面容,轻笑道:“性子其实还没变,还是喜欢那些男孩子做的事儿,什么骑马、打猎。”
心头不由生出一念,如果皇嫂最后发现,咸宁和她亲密的竟如母女一样,会不会面上笑意盈盈,背后气的咬牙切齿?
“姑姑。”咸宁公主清冷如雪的脸颊上浮起一抹晕红,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先前我也不想的,但现在……覆水难收。”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也不再卖关子,说道:“你父皇的意思是兼祧,我想着荣宁两府,你们两姐妹一人一个位置,以后也能多个照应,只是你不许欺负婵月。”
说着,就是将兼祧的关要说了。
咸宁公主闻言,如冰山雪莲的清丽玉容上见着思索,讶异道:“一人兼祧三房,秦氏,我,婵月都为正妻……这也?”
晋阳长公主整容敛色,道:“止儿,他什么性子,你也瞧见了,你若是不能容人,趁着现在还没有走到那一步,该回京回京,那些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不能将咸宁及早安排好,将来只怕家宅不宁,人人都要分个大小,争个长短,但可惜只有一个人。
事实上,这种担忧大概率,哪怕是为了孩子,也有可能争个高下,而后宫争宠往往都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就是有些惊讶?”闻听晋阳长公主之言,咸宁公主明丽玉容微变,芳心剧震,道:“这应是两全其美之策了,以后和婵月妹妹也不用分开,只是……委屈了姑姑。”
旋即,清丽玉颜上见着思索。
勐然反应过来,这应是姑姑的反制之策。
这是担心她赐了婚后,反客为主,那时候名位一定,她自己为了皇室的颜面,就需避之三舍,甚至不能再和先生在一起?
念及此处,心头不由一震。
她能不答应吗?
不能,这就是她默认此事的条件,不然她就要给父皇说,那么她虽和先生并无夫妻之实,但先前那些与夫妻又有什么两样。
那时,会不会连累先生?
少女心头一惊,只觉得这是一个死局,而唯一的解开方法就是荣宁两府兼祧,她和婵月都有了归宿。
晋阳长公主看着咸宁公主明晖不定的眸光,柔声道:“想明白了?”
“嗯。”咸宁公主贝齿咬着樱唇,低声道:“就这样办吧,只是终究委屈了姑姑。”
严格论起来,姑姑是能谁也不让的,如果易地而处,她会不会让?
突然发现她……
而这个答桉,让少女心头的喜悦散去了许多,只是一种复杂的心思涌起。
只怕他对姑姑也是如此,如果他在两人之间选择一个……
只怕纵然她定了名分,也无法奈何……
不,她不能这般设想,她和先生才刚刚开始,先生终有一天会在心头给她更多的位置。
晋阳长公主目光幽幽,轻声道:“本宫可以不计较你和他的事儿,但你我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他。”
春秋时候倒是有媵嫁之制,许多事情,在古代不足为奇,但那是王侯,贾珩显然不够资格。
咸宁公主芳心一震,低声道:“我知道了。”
晋阳长公主转眸盯着咸宁公主,幽幽道:“所以,婵月年岁也不小了,也该许人家了,你们小时候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你们以后要互帮互助,不过现在先别告诉子玉这桩事儿。”
“为什么?”咸宁公主秀眉凝了凝,清冷的眉眼间浮起诧异。
晋阳长公主轻叹一口气道:“婵月她是个没脑子的,她的事儿,本宫还得为她操心着,起码将来,再说这桩事儿,还需他将来立着功劳,不管是你还是旁人,他以后的难处还有不少,你这时候就别添乱了。”
咸宁公主一时默然,轻声道:“好,不过,婵月妹妹心地善良,只是心思单纯,可能年岁还太小了一些,等大了就好了,能跟着先生,有先生教着她。”
她如何不能容人?她的母后就是她的大姨,从小在后宫中一起长大,这样的事儿,见得太多太多。
不过兼祧,父皇和母后原来藏着这般的主意。
“过来给本宫揉揉肩。”晋阳长公主螓首点了点,轻声说道。
咸宁公主应了一声,给晋阳长公主揉着肩膀,关切道:“姑姑,水榭周围潮气太重,对身子骨儿不好,您毕竟……”
晋阳长公主挑了挑秀眉,狭长清冽的凤眸闪着幽光,冷声道:“你是想说本宫老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咸宁公主玉容微变,贝齿抿了抿唇,连忙说着,乖乖认错。
“等你到本宫这个年纪,你觉得,他是整天缠着你,还是不缠着你?”晋阳长公主玉容幽幽,语气平静地问出一句扎心的问题。
咸宁:“……”
简单的一句疑问,无疑让少女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等到她年过三十,青春不再,韶华将逝,先生应该……还迷恋着她吧?也许,大概?
晋阳长公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一茬儿一茬儿,不要觉得公主就不会失宠,你父皇,你祖父,你见得少了?所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你长在深宫,不可能不知这个道理。”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芳心深处生出一股复杂,明眸晶莹闪烁,低声道:“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虽是这般说着,心头难免生出一念,先生是因为喜欢看她跳舞,才喜欢她,还是因为喜欢她,才喜欢看她跳舞呢?
晋阳长公主秀眉微凝,轻声道:“本宫当然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还需你提醒?”
这个咸宁,自从和他有了关系后,时不时找个机会都想反驳她,估计一开始还想……独占鳌头。
“哦。”咸宁公主清丽如雪的玉颜顿了顿,轻轻撇了撇嘴,手中轻轻揉捏着晋阳长公主的肩头,秀眉之下,幽清冷艳的清眸现出失神。
先生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为了她也好,早就对那秦氏……也不会前日频繁写着书信。
“对了,还有最后一句话叮嘱你。”晋阳长公主端起茶盅,灯火映照下,那张芙蓉玉面上见着些微复杂。
咸宁公主打断思绪,明眸灿然闪烁,诧异道:“什么?”
“床上无大小,床下立规矩,本宫以后说话,你不许顶嘴,本宫以后……总之,你都要谦让。”晋阳长公主抿了一口茶,转过那张艳若桃李的脸蛋儿。
咸宁公主:“……”
什么床上,什么床下?什么都要谦让,这些都是什么?
她完全听不懂,这究竟说的什么呀?
想了想,面色认真道:“好,我都听姑姑的。”
晋阳长公主任由咸宁捏了肩,看了一眼外间的夜色,柔声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先去用饭吧。”
咸宁公主“嗯”地一声,然后随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