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武将是有成长期的,有许多武将可能没有等潜力激发,就如千里马一般骈死于槽枥之间。
不仅是武将,就是军队在一场场胜利的浇灌以后,都可以喊出,敌人非但不投降,还想我军进攻这样的惊世之言。
而伊勒都齐此刻骑在马上,更是亡魂丧胆,瞳孔剧缩之间,迅速催动着胯下战马,向着整个曹家沟的西北方向亡命而逃。
但河滩沟谷,速度原就不似平原坦途,此刻催发虽快,但两者之间的距离仍在迅速接近。
周围和硕特蒙古的兵丁更在减少,正要向前冲出,忽而屋漏又逢连夜雨,前方不远处现出拦路的一员小将。
那小将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左右,但面容坚毅,目光凶狠,领着几个亲卫,怒喝道:“拿命来!”
正是贾菖。
而这一下子就阻拦了伊勒都齐的逃遁之路,为后面的谢再义争取了时间。
长刀所向,似乎带起一股血雨腥风,身后拦阻的兵士都被谢再义刀刀所斩。
残肢断臂与鲜血乱飞,而身旁的亲兵更是紧紧相护,谢再义风驰电掣一般,接近了伊勒都齐。
伊勒都齐面色倏变,手持兵刃试图杀出一条血路,但身后的尖啸好似索命梵音。
伊勒都齐正要杀散,忽而背后传来一股巨力,而后是肋骨剧痛,落下马来,将泥土和砂石溅起。
“活捉,活捉!”谢再义高声说道。
贾菖领着几个亲兵一拥而上,就牢牢捆缚着伊勒都齐。
伊勒都齐剧烈挣扎着,此刻脸颊被砂砾磨的生疼,心头已是说不出的惶惧。
谢再义道:“绑了!”
此刻,整个河沟方向,汉军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正在疯狂绞杀着和硕特蒙古的兵丁。
有一些和硕特蒙古的兵丁正在向山林中遁逃,正为汉军小队绞杀。
谢再义高声道:“降者免死!”
待傍晚时分,曹家沟之战彻底落幕,经此一役,汉军俘获青海八台吉之一的伊勒都齐,歼灭其部四千余众,活捉五千余人,可谓大获全胜。
同样类似的战况,也在第二天发生在小石头沟庞师立以及额哲率领的兵马上。
而额哲则领着骑军向东峡谷口而去。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陈汉官军在随后的几天内,向着东峡谷口的寨子冲杀,尸相枕籍,横七竖八的尸首在山谷中随处可见,荒草堆上的血污和断裂的旗帜和刀枪,近乎一片狼藉。
而双方的战局也渐渐到了某种临界点。
或者说,岳讬的耐心也到了临界点。
贾珩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浓眉之下,目光抬起,看向不远处好似血染的山寨,对着董迁沉声说道:“鸣金,诸军休整。”
如果按照时间,谢庞二将以及额哲可汗,已经机动到湟源县山谷的附近,与和硕特蒙古的兵马交起手来了。
不大一会儿,金铉从远处而来,汗水如黄豆滚滚而落的脸膛上,密布着凝重之色,道:“卫国公,和硕特蒙古又增兵了。”
这几天的岳讬,可以说用八个字,赌性上头,层层加码,此刻的东峡谷口起码聚集了两三万和硕特蒙古兵丁阻遏汉军的攻势,湟源只留兵近万,据守城池。
剩余两万精锐则是在谷口埋伏汉军饶袭于后的精骑,等到汉军大败之后,就可趁势反攻,说不得汉军主力军阵动摇之时,又可收得一场辉煌大胜。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岳讬这是要将东峡谷口变成绞肉磨盘。”
其实,岳讬的心思,他大概能猜到,就是利用地形地貌之利,与官军死战不退,如果分路绕袭的兵马为和硕特蒙古大败之后,汉军气势肯定会萎靡不振,只能再次退回西宁。
岳讬自然就会趁势派兵掩杀,或者说,这次大汉的进兵,就陷入了困境。
金铉低声道:“那边儿应该有消息了吧。”
方晋在一旁闻言,不由支棱起耳朵倾听。
“应该就这段时间了,飞鸽传书可能在路上了。”贾珩冷峻目光从山寨中收回,低声道。
方晋眉头挑了挑,心头冷嗤,暗道,只怕这么久,三路大军已经全军覆没,哪来的飞鸽传书?
贾珩道:“天色不早了,先回军帐吃过午饭,歇息一场。”
金铉这会儿也厮杀的疲惫不堪,沉吟道:“那我先与诸军返回军帐歇息。”
这几天和硕特蒙古方面层层加码,援兵不绝,这两军鏖战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从不远骏马奔来,骑在马上的陈潇,山字无翼冠下的清丽玉容恍若冰霜,道:“都督,谢庞二将的飞鸽传书。”
原本拨马而走的金铉,闻言,就勒停了马缰绳,回头望去。
贾珩此刻接过信笺,借着午后的日头,面色见着一丝期待和紧张,阅览而罢,眉头挑了挑。
谢再义部已经击败埋伏在曹家沟的伊勒都齐所部,而庞师立与额哲可汗同样击败小石头沟埋伏的衮布察晖所部。
而额哲可汗已经领兵向东峡谷口扑来,至于庞师立则前往湟源,准备夺下湟源县城。
贾珩将笺纸卷起,金红夕阳照耀在少年削立的面庞上,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恍蕴神芒。
大军在此困顿不前两日,不仅是他,只怕时刻关注着西北军情的大汉朝堂,已经泛起了嘀咕。
卫国公贾珩,到底能不能行?
被一个小小的兵寨都拦住了?
事实上,正如贾珩所想,随着近半个多月过去,神京城中的大汉文武官员,已是议论不停。
贾珩收起笺纸,低声说道:“金将军,等会儿召集诸位军将议事。”
金铉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之间,隐隐有些明白什么。
方晋眉头紧皱,心头恍若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此刻军帐之中,一应将校俱在。
听闻贾珩召集诸将议事,京营骑将以及西北边将俱在,此外还有前宁夏总兵胡魁,侯孝康以及石光珠等将。
此外,还有魏王陈然也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身后两个王府幕僚陪同。
“卫国公来了。”
见贾珩过来,在场诸将纷纷起身,看向那蟒服少年。
就连魏王陈然也起得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此刻在贾芳、董迁两将的陪同下,进入大帐,迎着众将目光注视,微微颔首致意。
不远处,还亦步亦趋跟着锦衣府都指挥同知曲朗以及陈潇、李述等人。
贾珩来到帅案之后,一撩衣袍落座下来,剑眉之下,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逡巡过在场军将,扫过一张张或跃跃欲试,或疲惫不堪的面容,既有西宁府卫,又有京营骑军,一开口就是语惊四座:“诸位将军,破敌就在今日!”
军帐之中的京营众将闻言,心头微动,面上不约而同见着欣喜之色。
而西宁府卫的一众边将,面上则是涌起怀疑之色。
这几日,眼看和硕特蒙古死战不退,诸部伤亡不小。
至于方晋更是眯起了眼,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贾珩道:“谢庞二将传来消息,已经击破敌军两路埋伏兵马,破敌战机已经出现!”
方晋闻言,瞳孔剧缩,握着腰刀的手,都不由为之颤抖。
金铉面色欣喜难掩,说道:“卫国公,这大胜之后,我军正可乘胜猛攻,大破敌军啊。”
“不过,在此之前,先拿下给和硕特蒙古递送我军饶后袭击的奸细,他出卖我军调动军情。”贾珩沉声说着,冷喝道:“锦衣府卫何在?给本帅拿下方晋!”
金铉:“???”
曲朗等锦衣将校大声应诺,旋即朝方晋一拥而上,解下其人腰刀,死死按住。
魏王陈然眉头皱了皱,旋即舒张开来,看向那蟒服少年,眸光闪了闪。
子钰此举当有深意。
方晋面色倏变,目光惊恐,道:“你们……”
还未说完,就已被锦衣府卫死死按住胳膊,面容渐渐惨白,目光惊惧莫名。
金铉面色变幻不定,声音艰涩说道:“卫国公,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方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心头大急,争辩道:“岳丈大人,冤枉,冤枉,我冤枉啊!”
周围的西北边将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方晋难道是奸细?
贾珩面色幽冷,声如金石道:“据锦衣府卫查察近半月,确信这方晋已与女真亲王岳讬眉来眼去,递送情报,而后盗取、拓印我进兵之图,本帅索性将计就计,而后让谢庞二将顺势攻破了埋伏之军,方晋,事到临头,你还要抵赖吗?”
其实,京营骑军在此还有三万,根本不虞西宁铁骑叛变之险,而且他也相信金铉对此一无所知。
金铉颤声道:“卫国公,这……”
说着,不由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方晋,声音颤抖说道:“卫国公之言,可是确有其事?”
“岳丈大人,他们含血喷人!我是冤枉的啊。”方晋急声争辩说着,旋即看向周围的将校,说道:“这是朝廷想要吞并西北边军,诸位将军,这几天我西北边军伤亡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