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作为通政司通政,这两天可没没少忙碌,随着南安昨日陷入危机,京中科道言官献言献策者众多,纷纷向通政司递交奏疏。
昨日恰逢贾政值衙,索性宿在衙门,到了近晌方归。
贾母道:“快请政儿过来。”
少顷,贾政一身绯色官袍,进入厅堂,方正白净的面上见着悲戚之色,先朝贾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儿子见过母亲。”
“政儿,怎么愁眉不展的?”贾母诧异问道。
王夫人与薛姨妈也都好奇的看向贾政。
贾政道:“母亲有所不知,南安王爷领兵去了西北,遭逢大败,全军覆没了,宫中为这事儿气的不轻。”
贾母闻言,心头大惊,在罗汉床上坐直了几分,问道:“这前不久南安太妃还过来说,西北连连大胜,要不了多久,南安家就能班师回朝了。”
贾政摇了摇头,说道:“母亲,鞑子前不久劫了大军的粮道,断了后路,征西大军陷入大败。”
薛姨妈闻言,白净面容上现出一抹惊色。
那个嘚瑟不停的南安家,在西北打输了战事?
王夫人攥紧了佛珠,目中则是惊疑不定。
贾母皱眉说道:“这十万大军,一场大败,可如何是好?那朝廷是怎么拿主意的?珩哥儿?他现在去了江南,也不好领兵去打仗了吧?”
贾政道:“母亲,刚刚宫中传来了消息,已经派人南下召子钰回京了。”
薛姨妈:“……”
这岂不是说,兵事仍是须臾离不开珩哥儿,前个儿那孙氏的儿媳妇儿私下还说,这是宫里不打算用着珩哥儿的意思。
当初珩哥儿说等再有了战功,就娶着她家宝姑娘为正妻,许这是一次机会?
至于贾珩会不会失手,薛姨妈心底就没有这个选项。
在过往的几年中,不仅是大汉群臣,就连在后堂的薛姨妈都知道,将兵马交给贾珩等于捷音。
王夫人则是攥紧了手中的佛珠,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
这几天南安太妃的趾高气扬,王夫人未尝不觉得反感。
贾母默然片刻,感慨道:“珩哥儿才去江南,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其实心底隐隐有些窃喜,但毕竟人老成精,面上神色不现分毫,反而叹道:“宫里现在可还好一些?”
“太医已经过去了,宫里应该无大碍。”贾政叙道。
贾母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其他。
……
……
千里之外的金陵,锦衣府——
正是江南烟雨时节,天空灰蒙蒙的,阴云翻涌,时而一只只雨燕飞过廊檐之下,停靠在房梁之上,以尖喙梳羽。
贾珩坐在南京锦衣府镇抚司衙堂的条案之后,身后的铜雕浮饰在暗影烛火的映照下,愈见明暗幽沉。
蟒服少年手里拿着一份麻黄色封皮的卷宗,将目光从密密麻麻的小楷上抽离,转眸看向一旁身穿飞鱼服的刘积贤,问道:“都讯问清楚了?”
“都督,还有一些知悉关节的要犯在逃,锦衣府抓捕,大抵也摸清了一些情况。”刘积贤低声说道。
这些时日,南京锦衣府主要是查察常州府的案子,对打死县官的乡民以及相关亲戚进行抓捕、讯问,同时对涉案官员拿捕。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工部尚书严茂,可有招供出其他的人来?”
前不久,他亲自领着锦衣府的人请南京工部尚书严茂,隆治朝的太傅、内阁次辅郝继儒到锦衣府喝茶。
刘积贤迟疑道:“严尚书还未招供,都督……”
“那就想想办法让其招供。”贾珩声音冷冽几分,低声道。
刘积贤拱手应是,那就是可以用刑。
说着,拿过手中的邸报,阅览着其中上关于新政在江苏一省的推行事宜。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自贾家而始,勋戚紧随其后,清丈田亩已经在江苏一省轰轰烈烈地进行。
陈潇从外间进来,妍丽玉容上如笼清霜,道:“刚刚的飞鸽传书,青海湟源为和硕特蒙古所占,粮道中断,大军危若累卵。”
贾珩闻言,放下手中的卷宗,目光投向陈潇,叹了一口气。
“只怕败报已经在路上了。”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
陈潇关切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贾珩道:“北上开封,先去迎皇后娘娘至金陵,路上说不得能收到天子急召的圣旨。”
就在昨日,开封府的锦衣府情报,宋皇已经抵达开封府,前去相见宋四国舅,先前天子的旨意就是他在路上接应一番。
宋皇后这一路而来,倒不是闷头赶路,其中在洛阳的行宫停留了两三天,主要是拜访冯太后在洛阳的亲眷。
之后,宋皇后才乘上船,在锦衣府卫以及京营骁骑的护送下前往开封府,去见宋四国舅。
陈潇道:“那我随你一同去。”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宫里因为西北之事忧心,皇后娘娘说不得还要再回去一趟。”
真到了那个时候,宋皇后估计还要回去先看天子。
其实事情到了现在,局势已经相当明朗,南安大败已成定局。
贾珩说着,也没有多留,与陈潇离了锦衣府,策马向着宁国府行去,刚刚在门前勒停了马。
门口的小厮快步上前,禀告说道:“大爷,林老爷在厅堂相候。”
林如海是专门为筹建海关税务总司之事而来,昨日到了金陵之后,谢绝了贾珩的相陪,自己一个人去了南京户部,而后就是商量官署选址事宜。
贾珩与陈潇快步向着厅堂行去,就见着那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官员,正在小几旁坐着,举起茶盅品香茗。
“姑父。”贾珩唤了一声。
林如海起得身来,面上笑意浮起,唤道:“子钰。”
贾珩近前寒暄而毕,落座下来。
林如海问道:“海关总税务司,子与以为当如何筹建,京中一些声音说最好在神京城中设衙。”
贾珩道:“姑父,我拟定在金陵成立总司,在整个海关试行高薪养廉之制,然后严查贪腐。”
林如海问道:“那神京城要不要再设办事衙门?”
贾珩道:“这个倒不必,金陵原本就有六部,如今增设海关总税务司就近办公,也能便宜许多,不过可在神京成立廉政官署,以监督海关奉公履职,那时姑父可主持此事。”
这就是后世马逆提出的将部分行政机构迁移至地方,来缓解国都教育资源的不公平问题。
但在行政效率提升,打破中枢行政机构盘踞京都的同时,也相应会引起中枢机构的地方色彩浓郁,造成与地方官员耳牵面热,政策资源的地域化倾向严重。
当然,新的问题出来之后,也有解决之道。
林如海想了想,说道:“此法倒可行之。”
贾珩转而问道:“姑父,京中铸银局的第一批银元可制好了?”
之前他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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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溪与惜春,要将银元拿过去给她们两个看,看看其上的图案,也是他让两个小姑娘能收获成就感的手段。
林如海笑了笑道:“银元我带来了,皇家银号的钱庄筹备事宜,不知长公主那边儿是什么主张,我今早儿去府上拜访,长公主殿下说身体不适,并未见到。”
说着,从身上的荷包里取过几个银元。
贾珩点了点头,一边儿拿过银元,在手中观瞧银元的币值、图案,入手细腻,那股压铸之后的金属质感颇让人爱不释手。
官铸银元花纹图案精美,本身就有防伪作用。
贾珩沉吟说道:“银元现在江南试行,等到一条鞭法铺开,就能改行以银元收纳赋税。”
林如海笑道:“如此一来,朝廷也就可免去火耗之费了。”
贾珩问道:“林姑父,等会儿去见过林妹妹,一同吃个晚饭。”
贾珩说着,吩咐着一个丫鬟去后宅唤黛玉过来。
林如海温煦目光盯着那少年,问道:“朝廷在西北用兵一个多月了,子钰以为西北方面何时能平定青海之患?”
现在整个大汉都在关注着西北的这场战事,林如海自也不例外。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姑父,实不相瞒,就在刚刚,京城锦衣府的飞鸽传书,西征大军进兵青海,但作为粮秣囤积之地的湟源却为敌寇趁虚而破。”
林如海闻言,面色微变,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沉声道:“前些时日,敌寇故意示弱,诱使西征大军连战连捷,深入青海,待断绝粮道,正好聚而歼之。”
林如海闻言,心头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十万征西大军,子钰以为可有转圜之机?”
贾珩叹道:“这都是几天前的情报了,只怕如今西北局势又生变故,征西大军一败涂地就在旬日之间,纵是孙吴复生,也难挽此败局了。”
林如海面色凝重,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问道:“子钰,西北万一大败,朝廷如何应对?”
贾珩不答反问道:“姑父,事已至此,朝廷还能再战一场吗?”
当然,也不是不能,他亲自领兵前往青海收拾残局,但正值休养生息的大汉,可能会打乱一些政事的节奏。
按他的计划,出兵之事还是等明年开春,问题那时候女真与西北可能还会有新一波的联动,局面可能更为棘手、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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