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许多官员连察哈尔蒙古下方有几个鄂托克都不知道,如今听着一头雾水,更不用说远赴千里,助蒙古对抗女真。
崇平帝闻言,心头惊了下,面色也微微一变,目光凝重。
这时,军机大臣、后军都督南安郡王,当先出班开口,声如洪钟说道:“永宁侯,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军情?老夫怎么不知?施大人,军机处没有递送过来吧?”
施杰在一旁接过话头,说道:“许是密奏,还未递送过来。”
而不远处在兵部班列中站着的楚王,瞥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又看向南安郡王。
看来,南安郡王家与永宁侯不合。
而在户部侍郎林如海身后的仓场侍郎齐郡王陈澄,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在这大殿之上,小儿得罪的人海了去。
贾珩冷睨了一眼南安郡王,沉声道:“昨晚从锦衣探事传递而来,蒙古几部已经召集诸部丁壮,连同女真正白、镶白二旗以及仆从军卒,攻伐察哈尔蒙古之苏尼特部,此事为密奏,南安王爷不知,不足为奇。”
南安郡王面色淡漠,拱手说道:“圣上,女真与蒙古之间的战事,我大汉应该坐山观虎斗,以收渔翁之利,不可贸然介入此事,为人火中取栗。”
这一看就是昨天没有参与贾珩与李瓒、施杰的御前会议。
所谓小会定大事,大会定小事,书记碰头会定人事,如果你不知道,那么就是没人给你说,要坐冷板凳了。
而南安郡王此番言论一出,不乏支持之音,如礼科给事中胡翼当先出班响应,高声道:“圣上,去岁以来,我朝廷经年为战,士卒殁于王事者,伤残者不可胜数,可谓劳民伤财,当此休养生息,恢复民力之时,为一人贪取武功而擅启兵事,臣以为如此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于社稷是祸非福,还请圣上三思。”
这话已是在内涵贾珩为了自己立功,而擅启战事,好大喜功,更是谏言着天子。
崇平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不过这等涵养还是有着,没有理会。
这时,从都察院班列中走出一个青年官员,朗声说道:“圣上,臣河南道御史御史杨文轩昧死以奏,我汉军贸然入得草原,地理不明,一旦为敌虏所败,后果不堪设想,微臣请圣上三思,不可妄起刀兵。”
下方众言官纷纷出言附和,多是蒙古与女真之战,大汉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完全没有必要参与。
南安郡王严烨见此,心头微喜,这就是人心所向,大势所归。
小儿这是一年封侯尝到了甜头,贪功躁进,私心太重!
崇平帝面无表情,看向下方众臣,说道:“诸卿可还有高论?”
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手持象牙玉笏,出班奏道:“启禀圣上,微臣以为,女真在关外肆虐纵横已久,我汉军冒失出塞,一旦为敌所败,臣恐辽东之事重演。”
贾珩听着殿中一众朝臣出言,暗暗摇头,心头冷哂。
其实,这是中原王朝统治集团的一贯尿性,外面打的昏天黑地,他只是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对外界之事充耳不闻,目光短视。
这一点儿,实在不如有搅屎棍之称的带英。
贾珩面色淡漠,却并未出言驳斥。
如果是以往,他说不得又要舌战群儒,一一反驳过去。
但现在,自从取得中原、江南两场大捷以后,这种程度的论战,已经没有必要。
他此刻不说话,反而是最有力的反驳,这是一方朝堂巨擘的底气。
火箭烧煤,多看一眼都是我输。
而正在朝臣班列之中的林如海,见着各执己见的朝臣,儒雅面容上却见着几许恍惚。
这是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朝堂,看着熟悉的争执与当年几无二致,同样是一件事儿争吵不休。
崇平帝对南安郡王的反驳以及群臣的附和,不置可否,待下方稍稍消停之后,看向下方一汇总而是看向下方的兵部尚书李瓒,说道:“李阁老在边关坐镇已久,怎么看此事?”
此刻,殿中众臣都倏然一寂,纷纷看向李瓒,期待这位坐镇北平的阁臣能站出来反对贾珩的无事生非之举。
而韩癀与赵默却皱了皱眉,天子凡军国之事,不再咨之以内阁,尽委之于军机处。
李瓒拱手道:“回圣上,前宋偏安南方一隅,值蒙古兴兵灭金,金求援于宋廷,然而宋廷不予理会,而后蒙古灭宋,致使崖山之变,华夏正统为之中断,前宋之事,殷鉴未远。”
这位李阁老没有直接表态,而是讲了南宋的旧事,将唇亡齿寒的道理讲给了群臣。
而殿中群臣一时失声,看向李瓒的目光见着惊异。
崇平帝目光幽沉,看向内阁的两位臣子,平静的声音毫无波动,说道:“韩卿怎么看?”
韩癀道:“圣上,微臣以为李阁老之言堪为金石之论,察哈尔蒙古在大同、云朔之地,与我朝相安无事,几为屏藩,方有晋、代之地不罹战火延及,如坐视蒙古灭于女真之手,晋代之地再无宁日。”
天子既然心意已决,那只能先行出兵。
南安郡王却拱手道:“圣上,此言老臣不敢苟同,蒙古与女真原为一丘之貉,如今决胜于草原,我朝正可待其两败俱伤,坐收渔利,岂可把自己也陷入其中。”
崇平帝闻言,竟是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贾珩,说道:“永宁侯可有高论?”
贾珩道:“微臣只问南安郡王一句,如是察哈尔蒙古因受女真逼迫而归附于女真,又当如何?我大同、云朔等地皆要直女真,如宋直面于金,燕赵、晋代两地当敌虏所侵,顾此失彼,京师一夕三惊,未知南安郡王如何应对?”
南安郡王闻言,面色微变,一时语塞。
贾珩不再理会南安郡王,沉声道:“圣上,决不能坐视女真吞并蒙古,否则女真更为势大,那时边事愈发难以收拾,出兵遏制女真西扩势在必行。”
崇平帝颔首道:“永宁侯所言,振聋发聩。”
贾珩朝着崇平帝郑重一礼,说道:“臣请率大军前往大同坐镇,修整甲兵,以窥草原之变,相机出兵,不论是坐收渔利,还是联蒙抗虏,皆可因时而定。”
崇平帝闻言,面色和缓几分,看向下方的内阁诸臣,说道:“韩卿、齐卿、赵卿,可还有其他高见?”
韩癀闻言,面色肃然,拱手道:“圣上,当派兵阻止女真从容吞并蒙古,壮大声势。”
齐昆拱手说道:“圣上,户部已经准备可供应大军半年的粮秣,以支应战事,不使前线有匮粮之忧。”
赵默也拱手出言赞同。
下方南安郡王见得这一幕,脸色难看,继而只觉得手足冰凉。
内阁与军机处都支持贾珩开战,而他好像一下子成了不合群的……丑角?
其实,这就犹如在一条面包五十万马克的三德子,元首演讲之后,不管是军队元帅,还是内阁长官都以崇拜的目光。
而贾珩不是靠着一张嘴,而是靠着过往一年的战事大胜建立的威望,更不用说先前不管是番薯还是财用都折服了户部,自然造成了一股煌煌大势。
对于边事,无可争议的话语权!
而一些沉默的朝臣,有一些心里阴暗的,巴不得贾珩与女真早一点儿对上,吃了败仗,从此也就消停了。
南安郡王也很快调整了心态,心头冷笑连连。
等着,如果小儿败了,那么今日他就是力排众议的忠直之臣,圣上说不得还要他来收拾局面!
而小儿毁谤加身,下场凄惨。
“拟旨,以军机大臣、永宁侯贾珩为征虏大将军,拣选京营劲旅至大同、太原,以天子剑节制山西、河北缘边诸省、边镇、节度一应军事,凡贻误军机者,不论文武,可临机决断,先斩后奏。”崇平帝沉吟片刻,朗声说道。
而殿中一众群臣,闻听此言,心头大惊,但又定下心来。
好在征虏大将军只是临时差遣,先斩后奏,先前在河南之战时也有这么一遭儿?
贾珩拱手道:“臣谢圣上信重,微臣纵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当报社稷。”
待贾珩拣兵出征的圣旨降下,朝臣自也没有议着内阁首辅人选的心思,而随着含元殿内群臣三三两两散朝离去,但一股紧张和严峻的战争氛围再次笼罩了整个神京城。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都在议着大汉的这次出兵,随着时间流逝,大汉南北诸省,齐齐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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