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值早春三月,梅子细雨的时节,连绵数日的小雨,将地下都淋得湿漉漉的。我走在湿漉漉的山道上,畅快而自然。雨渐歇时天已大亮,旭日东升,远处山上苎麻苍翠,葛萝片片。山道的左侧,流淌着一条小溪,落花流水伴着荡漾的春风,使人心生宁静。而在我转头之时,遇见了一个绝美的女子。”
“是西施吗?”
“嗯,我与她一见如故,一谈倾心,尔后在江边浣纱石上,指石为证,对月盟誓,定下了百年之好。无奈我国事在身,不可久留,次日即要返回都城禀告越王。西施姑娘乃是绝代佳人,心灵手巧,当夜用浣纱溪边田畴中的麦草编了一把扇子,用苎萝山上的翠竹制成扇柄,用浣纱溪里漂洗过的彩丝,将自己姣美的容貌,绣在扇面上,制成了一把精致的麦草扇,赠予我。而我也是日日将其带在身边,每每见之,睹物思人,期盼着早日相见。可不料有一日在早朝之时,扇子意外掉落被越王发现。越王对扇上西施姑娘的容貌大为惊异,询问再三,得知其中缘由,便派我将西施姑娘送入都城。”
“你送了?”
范蠡没有回答,只是又闷了一口酒,低着头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思。黯淡的夜光倾斜在他身上,身影瞬间变得佝偻。
他斜倚着门框,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唱着什么,“苎萝山下。村舍多潇洒。问莺花肯嫌孤寡。一段娇羞,春风无那。趁晴明溪边浣纱。绿水全开镜。清溪独浣纱。波冷溅芹芽。湿裙钗。娇羞谁讶。弄得恹恹春倦。不觉髻儿斜。唱一声水红花也罗。浣纱已毕。且收拾回去罢……”
赵星星看着这位传奇人物怅然若失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恍惚。
范蠡是位传奇人物,或许连“传奇”这两个字都不足以描述他的传奇。他是商界鼻祖一般的人物,放到现在,至少也是另一个马巴巴。他出身微寒,却很博学,因不满当时楚国政治黑暗而跳槽到了越国。当时越国的大老板勾践对他很好,将他拜为上大夫、相国。于是他就帮助勾践兴越国,灭吴国,成就了一番霸业。范蠡功成名就之后急流勇退,化名姓为鸱夷子皮,遨游于七十二峰之间。期间三次经商成巨富,三散家财。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于越国,他尽忠职守,功成而后身退,不恋权势,审时度势。于商道,他三散三聚,不恋钱财。可以说,这人智商情商都超级高。
可如今,这么一个大人物在赵星星面前摆出帐然若失的模样,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当时,好友文种为越王勾践提出灭吴九策。其中有一策,乃是美人之计。此计可使吴王夫差沉迷在声色犬马之中无法自拔,也可利用美人,干预吴国朝政,搜集吴国情报,为我越国复仇之大业助力。越王倾举国之力,只为寻美女,搜罗了足有数十日,寻得两千余位,可都不合他意。”
“靠!两千多个都挑不出一个美女,是恐龙太多还是他眼光太毒啊?”赵星星耸耸肩说道,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美女亦如是。一个真正的绝色美女不亚于千军万马。如若与从前一般,随便挑些个普通货色送去,美人之计难见成效,反而会引起吴王警觉。唯有绝色倾城方能让那夫差彻底脚软。越王卧薪尝胆多年,如今依然日日陷于危险之中,对着吴国卑躬屈膝,俯首称臣。时间紧迫,容不得犹豫。我范蠡对得起国家大义,却……对不起西施姑娘啊!”范蠡说到最后,忽然加重了语气。
“西施她自己愿意吗?”
范蠡没有回答,一声长叹过后,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脸。
“靠!不是吧?你强迫她了?这可是你女朋友啊!你不保护她也就罢了,还帮别人安排她?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嘛!”赵星星登时傻眼了。
“蠡并未强迫于她,只是,只是对她说:吴国欺越国无能,导致民不聊生,迟早有一日越国会被彻底吞并而不复存在,越国子民会沦为奴隶。而如今越王有心反抗却国力衰微,有心无力。最好的计策便是派天下第一貌美的女子潜伏在吴王夫差身边,如此来为越国谋取一线生机。”
“这是赤果果的道德绑架啊!西施答应了?”
“嗯,此后三年中,越王差遣人教她各种宫廷礼仪、各种舞蹈、各种姿态以及……如何取悦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范蠡忽然顿住了,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但始终未落下一滴泪来。
“自古红颜多薄命啊!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长得太美也不是什么好事。哪像现在似的,到处都是高科技美女。春秋时期军阀割据,说到底都是吴越之间的博弈,和老百姓有半毛钱的关系?无论谁吞并了谁,无论谁被谁了,也不会给老百姓发钞票。不是我说你们这帮所谓的功臣,只会帮统治者给老百姓洗脑,何况对方还是你女朋友,就不能自私一下?你们嘴上都说敌国入侵会对本国烧杀抢掠奴役百姓任意欺凌百姓。秦始皇嬴政认识吧?就是那个有点粗胖的小矮个,就是他一统中原的,你问问他有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统一了就都是自己人了,你们说的都是扯淡,都是为了自己的那点功劳!”赵星星说了一大堆,说到底他还是为了西施感到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