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戴文准备翻看报告的时候，莫非推着莫雨来到了房间中。

莫雨什么话都没说，就板着脸，把起飞从桌子上抱起来，一边撸着，一边给她喂猫粮。

看得戴文很羡慕。

有莫雨在场的时候，莫非总是表现得很乖巧，不过她依然会站在莫雨的背后，肆无忌惮地打量戴文。

莫非是莫雨亲手打造的人工智能，很难说在构建她的人格的时候莫雨做了什么。

戴文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看着莫雨温柔地抚摸着起飞，几分钟过去了，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也就放开了，重新拿起平板开始阅读报告。

现在的蓝星很少有人撰写小说、诗词等文学作品，使用最多的文字记录就是数据和报告的文件类型。

很难在这个世界找到前世曾经盛行的艺术。

当然，战争时期，人类一直在为了生存而奋斗着，自然也很少会顾及到艺术的存留。

报告里的描述和莫雨说明的差不多，戴教授的团队在充分研究了相位波的性质后，利用粒子态生物对现实施加影响，在两个维度互相关联产生联系的时候，建立起量子隧道，准备完成一次时空穿梭。

所有的内容都没有加入任何语言的修饰，报告忠实地记录了事情的经过。

事件的发展也并不出乎戴文的预料，量子隧道的建立十分仓促，人类尚未有成熟的相关理论体系，甚至连量子隧道的形成原理都没有弄清楚，而戴教授的做法其实就是在赌命。

从数学建模和星图构建的数据里，戴文具备原身的所有天赋，他可以看出，戴教授是在赌一个可能性——人类的基因和粒子态生物的构造息息相关的可能性。

在过去无数次的研究里，粒子态生物和人类的交互最多，在戴教授的心中，她一直都认为粒子态生物其实就是人类在未来的某种形态，它们是人类进化的一个分支，一个能够在更高维度生存，并且主宰微观宇宙的可能。

于是，这条量子隧道并不是人类想象中的那个和“虫洞”具备类似功能的隧道，它也无法让人穿梭时空。

在戴文看来，这个隧道的生成原理，更像是一个黑洞和白洞的连接通道，这一头代表黑洞的毁灭，另一头代表白洞的喷发。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戴文拿起电子笔，开始在平板电脑上写写画画，利用过去所学的知识，开始了大量的演算。

终于，他推理出一个可能。

为了印证这个可能，他说道：“莫非？”

“我在。”

莫非乖巧地回应。

“帮我进行一次三维模型演算。”

“请选择数学模型。”

戴文手中的平板接入了莫非的智能控制，数秒后，在蓝星的上百个极其复杂的量子力学数学模型中，戴文选择了最接近的那一个，填入了相关数据，开始了演算。

最后得到的结果是负无穷，论证了该模型数据在具体框架下的性质。

说人话就是，戴教授在那条所谓的“量子隧道”里，从人类所在的现实维度朝着相位维度进发的时候，她变成了一束光。

光是一种特殊的电磁波，而蓝星对光的定义是电子不停地在轨道中进行量子跃迁。

也就是说，戴教授变成了电子，成为了一道从现实传递向高维度的波。

因为量子隧道会替她完成第一次轨道跃迁，但在那之后，如果没有足够的能量赋予，她就只会在两个维度中间的夹缝里，做着电子的光运动，进行轨道跃迁，周而复始，直到有一天，这束光会停止传播，而同一时刻，电子也会进行湮灭

戴文闭上眼定了定神，然后再次回看数学模型的演算过程，每一步都非常合规，所有变量和定量的使用也都非常合理，仿佛就是在和他一样针对同一个问题进行的数学演算。

于是，他注意到了这个数学模型的建立者。

莫雨。

猛然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莫雨，她也在安静地凝望着自己。

戴文瘫在了椅子上，他没感觉到自己有多么悲伤，也许这个结果早就已经在预料之中，但身体却依旧不停地给他反馈，过去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崩塌了。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良久，戴文出声说道。

“嗯。”

莫雨轻应了一声，示意莫非推着她往外走去。

起飞跳出了她的怀抱，顺着戴文的裤脚攀了上来，安静地待在他的腿上，没有出声，只是尾巴摆来摆去，也显示了她现在内心的不平静。

在悲伤的情绪里，在信念的崩塌之下，属于原身的最后抗争也渐渐消散，终于，戴文完全掌握了这具身体。

这个过程发生得有点出乎戴文的意料，他以为自己穿越过来就和轻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已经是本人的说

既然这个世界的科技依旧无法解决“穿越”这种老生常谈，却高深莫测的问题，那他也只能对现实妥协。

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那颗珠子，握在手心里。

戴文安静地看着已经进入待机状态的平板电脑屏幕，看着那不知名材料的显示屏，很快，那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

“能和我说说，你想做什么吗？”

于是，屏幕中的女人遥遥一指，戴文只觉得困意陡然上涌。

她会仙术？

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起飞摆在枕头边，然后整个人趴在床上，脑袋侧着，就这么直挺挺地睡了过去。

起飞瞪大了眼睛，这孩子睡得咋这么快呢？

然后她发现，睡梦中的戴文，依旧紧紧地攥着拳头。

于是，她听话地蜷缩在枕头边，打了个哈欠，但没有合上眼。

她决定守着他，等他回来。

梦里，依旧是那个茶楼，戴文见到了浑身鬼气的白衣女子。

而他的手心里，则多出了一颗珠子。

“这是坍缩源珠。”

一道空灵得仿佛鬼魂歌唱一样的声音，在他的心灵深处流淌着。

戴文抬头看向戏台上的女子，她也正在凝望着戴文。

只见她嘴唇未动，但依旧有靡靡之音响起。

“每一颗源珠，都能让一个被观测的可能性坍缩成必然。”

这是量子纠缠的概率因果论？

戴文瞪大了眼睛。

“这颗源珠的效果是，让我可以观测到位于另一个维度中的你。”

这么牛逼的珠子你居然就只是为了让你能看见我！！！

“观测是相互的，我看到了你，你也能看到我。”

观测是相互的

戴文感觉脑海里仿佛闪过一道亮光。

霎时间，世界仿佛时空静止了一般。

就连对面方才逸散的鬼气也在半空中凝固。

戴文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回音

吾即为汝，汝即为吾

自生而始，至毁而终

魅影，契约既定

声音渐落，时空的凝滞也随之结束。

那个女人继续说道：“观测，即是契约。你能见到我，便是你与我订立了契约。”

所以说，这回见面你才没捅我。

戏台上绝美的女子嘴角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艳丽却又恐怖。

“你是我杀不死的玩具，也即是我的男人。”

听到这话，戴文又感觉到久违的恐惧在心尖尖胡乱地跳着。

瞬息间，整个世界拉扯着他，向着那个女人飞了过去。

“噗呲！”

这回，女人手里的长剑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的胸口，好巧不巧，正好是心脏所在的位置。

钻心的疼痛直冲脑门，一下子就让戴文浑身无力，瘫倒在对方的怀里。

又是那道空灵的鬼音，这一次就在戴文的耳边响起：“去猎杀它们，你们称之为粒子态生物的东西，每一只都可以在我这里换成一颗坍缩源珠，你可以将它拿去，去做你想做的事”

忽地，晶莹的血泪滴在戴文的脸颊上，胸口上的疼痛也因此微微缓解。

戴文抬起头，看到那近在咫尺的诡异之面。

这一回，他鼓足勇气，顶着痛苦，一字一顿道：

“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浩歌一曲酒千钟，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

那个女人歪了下脑袋，嘴角轻轻勾起。

细细端详了戴文一会儿，她低头吻在了他的额头上。

恍惚下，她在一片鬼气中缓缓消散。

戴文咽了口口水，“扑”地一下跌坐在戏台上。

“所以说，这姐姐为啥这么喜欢捅人啊”

缓了一会儿，戴文环顾四周。

他发现自己没有直接醒来，也没有立刻离开这片梦中的世界。

“这戏楼”

戴文站起身，破败肮脏的旧楼，透着古朴和恢弘，曾经欢歌笑语的热闹，也变得孤独与寂寥。

“那女人第一次出现就是在唱着昆曲，那么昆曲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么？”

戴文走下戏台，绕着整个茶楼转了几圈，找到了之前的那个铜锣。

它被丢在了一边，好像被人遗弃的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