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七日起,上门送礼道贺的人就络绎不绝,贾母劳乏了一日,次日便不出来会人,一应都是邢夫人、王夫人管待。那些世交老亲女眷直接至荣庆堂陪贾母说笑。
一连闹腾了数日,众人都有些乏了,这会子聚在贾母屋内吃茶,说故事。
迎春、探春、惜春和黛玉、湘云、宝钗围在一起吃果子说笑。
不一会儿,王熙凤和尤氏一同进来了,将东府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听了都齐声夸赞不绝。
薛姨妈笑道:“若是我家那个孽障能有哥儿万分之一,我也就不操这份心了。”
贾母听了,笑道:“哥儿还小呢,不用管太严,过两年就好了。”
薛姨妈忙起身答应了,忽然,一阵阵哭声传来。
贾母:“是谁在哭?”
王熙凤:“我去看看。”
正说着,只见周瑞家走了进来,王熙凤直接斥道:“怎么回事?弄人在院外哭喊!你的差使是怎么当的!”
周瑞家:“回二奶奶,是宝二爷的奶母李嬷嬷等人要见老太太,奴婢不让,她们她们就”
贾母:“什么事?”
周瑞家:“回老太太,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听说李贵、茗烟几个跟随宝二爷、琮哥儿、兰哥儿的小厮被二爷命人打了三十军棍,还要赶出府,发配城外庄园。李嬷嬷她们是来求情的。”
在场众人闻言无不一惊。
能跟在贾府公子小姐身边的要么是各人奶母的孩子,要么是家中几辈子的仆人,在主子面前都是有脸面的,不知犯了什么大错,竟被贾琥给撵了出去。
就在这时,薛家婆子匆匆走了进来,在薛姨妈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薛姨妈微微一怔,暗道这个孽障在哪儿着了魔,竟会随老掌柜出京查账。不过有老掌柜主事,便没放在心上。
贾母听着,怔在那儿默不作声。
院外又传来了婆子们的喧哗声和哭喊声:
“老太太,我们冤枉啊!”
“是薛家哥儿打死的赵国基!”
仿佛一声霹雳划空而过,薛姨妈惊得站了起来。
众人也都把惊疑的目光投向薛姨妈。
宝钗懵住了!
“扑通”一声,众人一惊。
不知谁低呼了一声:“赵姨奶奶昏倒了!”
“姨娘!”探春回过神来,猛扑了上去,握着她的手。
王熙凤:“快!扶她回房,请大夫来诊脉!”
贾母说话了:“扶到里间去,让她们进来。”
“是。”周瑞家飞快地走了出去。
王夫人拉着薛姨妈坐下了。
周瑞家领着宝玉奶母李嬷嬷等人进来了。
几个婆子走进门,跪倒在地,一迭声地大哭。
王熙凤瞪着眼:“哭什么?还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来,错差一个字,仔细你们的皮!”又对李嬷嬷说道:“你来说。”
李嬷嬷:“薛家哥儿在学堂内追打环哥儿,赵国基是为了护着环哥儿才被薛家哥儿打的”
一道冷冷的目光向她射来。
李嬷嬷心里一紧,忙说道:“是环哥儿先打得薛家哥儿”
“胡说!”
邢夫人站了起来:“环儿要过了十月份才九岁,他怎么会去打薛家哥儿!”
李嬷嬷心头大震,连连叩头:“奴才不敢欺瞒!确是环哥儿先动的手听说是几个亲戚家的打闹,不小心砸到了环哥儿,环哥儿还手,又不小心砸到了薛家哥儿就这么闹起来了。”
贾母一听,心里明白了,望了望脸色苍白的薛姨妈,又望了望坐在那儿装菩萨的王夫人,这才问道:“环儿舅舅是受了伤,还是怎么了?”
王夫人握着念珠的手微微一颤,如此嫡庶不分的话竟从贾母的口中说出,让她有些慌乱。
李嬷嬷犹疑了一下,“该是被打死了,否则二爷也不会”
薛姨妈的脸更加苍白了,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微微发颤:“老太太,刚婆子来报,说、说那孽障出城去了”
宝钗一听,心里更慌了,一双手在微微地发抖。
王夫人也慌了神。
贾母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丫鬟的禀报:“兰哥儿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贾兰走了进来,赖升家领着几个婆子跟着。
向贾母请了安,又去给王夫人、邢夫人磕头,接着是母亲李纨,最后是薛姨妈、王熙凤、尤氏和迎春姊妹,拜了一圈,这才对贾母说道:“老祖宗,孙儿是替二叔来传话的。”
贾母:“哦?”
贾兰走到李嬷嬷等人身前站定,昂首挺胸,道:“二叔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主子就是主子,容不得任何人怠慢,环儿是贾家嫡脉子孙,看他的笑话,就是打贾家的脸,打我的脸。
贾家不会欺辱下人,却也容不得目无主子的奴才。我不管你是几辈子的老人,还是哪个的心腹陪嫁,一经发现,决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