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话说得很是,老爷是汉人,要他做出有损于父母之邦的事,这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可是若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的话,大宋和大金,汉人和女真人,实则都是华夏族裔,炎黄子孙,本来都是一家子,用不着太过分彼分此呢!”
李师师虽说涉猎广泛,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样样拿手,但于经史列传一类的书籍却是领略得不多,但对暖儿所说的汉人与女真人原本一家的话,端的是向所未闻,不禁然地皱起了眉头,说道:“女真人和汉人南北睽隔,相距着万水千山,从古便是胡汉有别,极少混杂。妹妹是何得而知南北两国原本是一家的呢?”
暖儿道:“我也是听湖西一个村子里的学究给孩童们讲经时说的。说是上古轩辕黄帝生有二,这些儿子们皆得裂土分封,其中他最小的儿子名字叫做昌意,被分封到了朔方以北的偏远之地,在那幽都以北,混同江以南的广漠原野上,居无定所,畜牧迁徙,射猎为业。
“据那学究所说,女真人便是轩辕少子昌意之后,实与中原汉人同属一脉。汉人和女真人,一样的都是华夏族裔,炎黄子孙,汉人便是女真人,女真人便是汉人,只不过是称呼上不同罢了,两国人本应该是血浓于水的胞兄胞弟才对,如今为人力和地域强分为南北两大部,实则是大没道理,有乖天和之像呢。”
张梦阳笑道:“照这么个逻辑说来,大金就是大宋,大宋也就是大金了?两国打打杀杀的,实际上是兄弟阋于墙,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呗?”
暖儿道:“按着那老学究的说法儿,可不就这么回事儿么!”
张梦阳笑道:“这样的老学究,我都怀疑是金人那边派过来的奸细,专门来挖大宋的墙角的。欲灭其国,先篡其史,用这套理论把娃娃们都教育好了,待他们长大起来了,自然也就认同南北两国一家亲的谬论了,大金若是将来真的占有了中原,这样的学究和娃娃们可是能给他们建下定鼎之功的一大臂助呢。”
“哎——”暖儿叹了口气道:“世人若都如老爷这么想的话,你来我往的互相征伐,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止刹得住呢。难道让普天之下的芸芸众生,全都归于一统,变成一个国家。一个朝廷,由一个皇帝来治理,那样不更有利于百姓们安居乐业了么?”
张梦阳道:“那你的意思是说,让大宋、西夏、高丽、吐蕃这些大小国家,全都归命俯首于大金朝廷,全都归大金国的皇帝一人统辖对么?”
暖儿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如此,你想大家都变成了一国了,都向一个君父尽忠效命,山河一统,干戈永熄,真正地把四海融为一家,天下黎民百姓无分南北,无分胡汉,那样岂不是一件亘古未有的极大盛事么?”
张梦阳摇头笑道:“你的想法儿原是极好的,只不过有点儿太理想化了,除了大宋的四百坐军州而外,西方及北方的塞外各地,哪一处不是胡汉杂居,犬牙交错?
“就说胡人的种类之多,怕也不下一百多支,他们言语不通,风俗不同,相互之间抢夺杀戮,想要让他们突然之间罢手言和,立马团结如一人,四海一家亲,我看这事儿难办。
“除非大金国的兵势雄强、声威远震能够一直保持下去,或许能把各国各族的贵族百姓们全都镇唬住,令他们不敢妄动干戈,有了问题及时交由大金国朝廷裁处,如此或许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四海一家之象。
“可是往下几代人之后,继立的大金皇帝们未见得都能有阿骨打、吴乞买这般天纵圣明,到时候四海一统的局面能够维持多久,谁能料得清楚?”